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鷲與鷹 | 上頁 下頁 |
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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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鷲足足打了五六十下,直到自己的手掌心都熱辣辣地痛了,他才提起了雅麗絲的頭髮,像捉著一隻死狗似的,碰的一聲,又摔進了水盆。 連看都不看她一眼,就推開窗子跳了出去。 到了院子裡,他像是做了一件最痛快的事,抬頭向天哈哈大笑了幾聲,把胸中那股子的窩囊氣都吐了出去。 不過,他才笑了沒幾下,就立刻停住了。 因為周圍站著三個執刀的女孩子,就是先前在屋頂上把他逼下去的那三個,每個人的手中仍然是握著那亮晃晃的圓月彎刀。 漠然而無表情,冷冷地看著他,就像是看著一個死人似的,石鷲心中一沉,他知道麻煩還沒完。 剛才已經動過手,他知道這三個婆娘不好惹,但是石鷲也沒有驚愕,他是那種砍了腦袋都不叫痛的鐵漢。 所以,他也是冷冷地瞧著她們,冷冷地問:「你們幹嗎攔著我的路?」 一個女孩子冷冷地道:「執行大汗的命令,殺你!」 「殺我?為什麼,既沒偷東西,又沒偷他老婆!」 那女孩子道:「凡是從娘娘屋子裡出來的男人,一律予以處死,這是大汗賦予我們的任務。」 石鷲忍不住又大笑起來:「伊加拉這老王八倒想得好,他以為殺了每一個睡過他老婆的男人就能不帶綠帽子嗎?他應該把那個婆娘殺了才不會再有這種煩惱。」 那三個女孩卻沒有讓他多說,三柄如同雪片似的飛進來,刀勢十分淩厲。 石鷲的長劍還插在腰裡,卻連拔出來的機會都沒有,因為對方的刀來的太快,他忙於閃躲化解,無暇去拚命。 而且,他也知道現在她們是真正地要殺他,先前在屋頂上,她們的戰法似乎只是阻止他離開,逼他重回到屋裡去。 石鷲還幸虧是從小就在挨揍中長大,而且那些哥薩克人在動手時,對他毫不留情,有人硬是想一刀要了他的小命。 所以,他在徒手避刀保命這方面,特別有經驗,往往在兵刃臨身之際,能以些微之差避開。 不過,他的處境卻十分兇險,因為這三個女孩子不僅落刀淩厲,而且對於聯手合攻,著實經過一番配合訓練,移形補位十分嫺熟,不讓他脫出包圍圈。 石鷲支持了片刻工夫,身上已經挨了好幾刀,雖然不足以致命,卻也夠他受的了。 而且石鷲知道這種情形也拖不了多久,只要再挨上一刀較重的,手腳一慢,他這一輩子的英雄歲月就將結束了。 不過,還好,他的命實在大。 因為在屋中的雅麗絲突地發出了一聲驚叫,叫聲中充滿了驚惶與恐懼,像是遇到了什麼極端恐怖的事情。 雅麗絲的武功在伊加拉汗的王國中,據說是排在前五名之內,而且她見多識廣,通曉文墨,足智多謀。 所以,伊加拉汗才能容忍她的不貞,讓她出來找點刺激。 能夠叫雅麗絲發出如此驚叫聲的事情,必然不同凡響,而這叫聲也絕對不像是裝出來的聲音。 所以那三個女的都為之一怔,居然放過了追殺石鷲的行動,一起撲向窗口,就在這時候,窗子裡也掠出一條人影…… 不!該說是鬼影才恰當。 因為這絕對是個鬼,一個常見的無常鬼。 他的目中閃著綠色的光,長長的紅舌伸出口外尺許,舌尖上還滴著血,雪白的牙齒也在發光。 身上披著白袍,枯瘦的手中提著哭喪棒,口中還發出噓噓的聲音。 走路時腿不彎,一跳一跳的。 鎮上有所城隍廟,那是在這兒聚居的漢人所建,但因為廟前就是大集場,所以廟中所塑的無常鬼的形象,大家都很熟悉。 回回們不拜神佛,可是他們在廟前趕集,對這個鬼像早已有了深刻的印象,平時不在乎,因為它是不動的塑像。 但在這月夜,突然活生生地出現在眼前,倒是真能嚇人的,那三個女孩子雖有一身的好武功,但她們也怕鬼。 總算她們的膽子比一般女孩子大一點,沒有立刻嚇得昏倒下來,但也發出了一聲驚叫,回頭急急地逃跑了。 雖然白無常是漢人的鬼,但是對她們而言,也同樣是恐怖的,倒是石鷲沒有太吃驚,他看見無常鬼握著的哭喪杖,勾著一串項鍊,正是他想下手的目的物。 他自然也知道這鬼是人假扮的,目的跟他一樣,也是為了這串黑寶石的項鍊而來的。 只是自己剛才只顧為了賭氣把雅麗絲揍了一頓後,忘記把項鍊也帶走了,倒叫這傢伙揀了便宜。 白無常掠過他的身邊,動作很迅速,石鷲也急急地追在身後。 賊不空手,石鷲自出手以來,沒有失過風,自然不甘心叫別人撈了便宜,他要把東西弄過來。 可是這鬼影滑溜得很,等他也跳出店房的圍牆時,居然失去了蹤影,石鷲倒不著急,他也不怕這鬼溜掉。 賊要回賊窩,鬼自然也要回到鬼窩,這地方的鬼窩只有一處——那座城隍廟。 城隍廟在荒郊,面前那一片大廣場在集市的日子是人山人海,但此刻卻靜虛得不見半個人影。 石鷲毫不考慮地闖進了廟門,來到大殿中白無常的位置,無常鬼剛歸位,顯得很匆忙。 白袍的衣襟都沒系好,臉也平偏向內,不是跟他的同伴黑無常正面相對了。 ▼第二章 石鷲料得不錯,無常鬼的冠袍行頭被人借去作案,剛剛才送回來,那個賊可能是聽見他進來才匆忙離開,所以還來不及替無常鬼穿戴整齊。 殿中黑漆漆,每一尊像都陰森怖人,石鷲卻不怕。 他目光炯炯,如同一隻夜梟,搜索著每一個可以藏人的地方。 卻沒有找到那個小賊,這使石鷲十分喪氣,嘴裡咕噥地罵著:媽的,這個王八蛋倒是滑溜,跑得還真快,害得老子空走了一趟,什麼都沒撈著。 一面咕嚕著,一面走出廟門,卻看見一個人懶懶散散地靠著石獅上,映著月光,正在欣賞著那串黑寶石項鍊。 那是個年輕的漢子,長得很好看,而且個子也挺高,石鷲卻一直逼過去:「好小子,你還沒走,拿來。」 那漢子笑了一笑,舉起那串項鍊道:「老兄,你說的可是這玩意兒?那可不是你的。」 石鷲哼了一聲道:「但是,老子先下手!」 那漢子道:「不錯!你石老哥下手的時候,我守著道上的規矩,沒敢去攪和,直到你石老哥得而復失,失而復得。然後放棄了,兄弟再出手的,照規矩,你石老哥就不該再來要求插一手了。」 「胡說!老子幾時放棄的?」 「石老哥,今天晚上我一直盯著那間店房,看見你老哥進進出出,最後你老哥制住了那個女的,東西就放在一邊,你老哥卻沒有拿……」 「那是我一時沒想起來。」 石鷲勉強地說著,自己也感到這個理由不太好意思出口。 漢子卻一點都不在乎,笑了一下道:「石老哥!就算你一時沒想起吧,可是你的人離開了那間屋子,那就等於是放棄了,這是道兒上的規矩,老哥,你說是不是?」 石鷲自然不能說是,但實在也不好意思說不是,只有頓了一頓,道:「你知道我姓石,你認識我?」 漢子一笑道:「大漠上的俠盜石鷲,加上你這份奇特的長相,以及能對大漠妖姬雅麗絲的那份定力,相信普天之下,也只此一家,別無分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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