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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〇


  「笑話,下不下帖子是你的事,去不去是我們的自由,我柳麻子雖不是大名人,但是對自己還挺看得起,曾經給自己立下個規矩:烏龜、王八、吹鼓手,三教九流皆可友,就是不跟小人打交道,別說你們下了帖子,就是用八人大轎來抬,我麻子說不去就是不去。」

  這番話說得豪情四溢,風雲變色,有的人悚然動容,但也有人低下了頭。

  吳海獅的涵養很好,居然毫不生氣,只是笑笑道:「好,好,朋友,後天在天風居上,如果看不到你朋友的大駕,吳某就佩服你,今天吳某也放句話下來,後天在天風居開張的時候,一定要請到你朋友的大駕,活的請不到抬死的,那怕朋友你燒成了灰,也要用罎子把你裝了去,吳某言盡於此,順便也向各位朋友打個招呼,天風居在後天正午擇吉開張,帖子隨後補到,萬一有所疏漏,請各位原諒擔待一二,因為吳某在這兒口邀了,到時如果朋友們不賞光,那將是非常遺憾的事,告辭了。」

  他一揮手,跟著他來的人又跟著走了,有一些原先沒有跟著他,卻又站在他那邊的人,卻弄得十分難堪,不知如何是好,司馬青一笑道:「衛天風還沒有正式被推為武林盟主呢,可是他盟主的威風卻已經擺出來了,各位還是別跟他鬧憋扭而自己惹禍上身,到時候還是去應付一下的好。」

  司馬青的話並不是對誰而發,卻更增加了很多人的不安。

  柳麻子以前是個名不見經傳的人物,雖然因為攪和了這一戰而使人對他刮目相看,但是最後他對吳海獅的這番勇氣與豪情,才是真正令人欽佩的地方。

  柳麻子所以這麼傲,當然是有他的一點憑恃,但是,這一點憑恃絕對無法強過天風堡那麼一個龐大的組合的,否則他大可一個人就把天風堡搗個稀巴亂,用不著賣嘴皮子,但即使面對著那麼一個組織,仍然無畏無忌,卻是靠著他的一身傲骨,一股武林人最尊貴的勇氣。

  於是那些人站不住腳,只有悄悄地溜了,但是那些站在司馬青這邊的人卻聽得不入耳了,尤其是鎮遠鏢局的鏢頭霹靂劍秦剛,瞪著大眼道:「司馬大俠,你是叫大家向天風堡低頭?」

  司馬青笑了一笑道:「我沒有這個意思,只是奉勸大家不要為了逞一時的意氣而招災惹禍,事實上後天那一場聚會等於是死約會,大家是非去不可,包括我在內。」

  「什麼,司馬大俠也要去向他們道賀?」

  司馬青淡淡地道:「去了不一定就是道賀,他發了帖子我要去,不發帖子我同樣會去,衛天風搬到了十大天魔,以為可以鎮住我們了,我去的目的就是要證明一下,十大天魔並不足以嚇倒人,也要讓衛天風知道,光是靠武力不足以成就霸業的。」

  「司馬大俠是打算在那天跟他們大幹一場?」

  「我並沒有那個打算,我跟天風堡沒有私仇,雖然家岳上官嵩為他所陷害,那也不算是私仇,因為他們之間沒有私人的過節,只是義與利的衝突而已,家嶽給我的遺命要我申雪的不是私怨,而是申張武林正義,但武林正義自在人心,我不敢說自己所代表的一定是正義,那還要看每一個人對正義的看法如何,我只為我自己該做的事情而去,至於別的人,除了拙荊上官紅之外,我也不敢要求大家一定支持我,只希望大家認清一個事實,如果衛天風得勢之後,大家是否能夠自由自在地立足于武林,是否能毫無愧疚地面對著自己這身武功,我也不能說衛天風不好,如果他對每一個都不好,就不會有這麼多的人站到他那邊去,像吳海獅等人,他們就認為衛天風雄才大略,是一代人傑,每一個人都有權選擇自己的生活方式……」

  秦剛歎了口氣道:「司馬大俠,這不是講道理的時候。」

  司馬青莊容道:「不,這正是要講道理的時候,如果大家只是在內心裡反對衛天風,卻又希望能置身事外,把維護道義當作是別人的事,那是他的自由,但我司馬青不想交這種朋友。」

  秦剛也為之默然了,司馬青朝鐵缽和尚點點頭道:「大和尚,今天這場架打不起來了,我們能否把時間挪後兩天,改在後天到天風居去一作了斷。」

  鐵缽和尚怔然道:「什麼,你還是要找我一戰?」

  司馬青莊容道:「不錯,這一戰絕不可免,但是現在我不想說明為什麼,到了後天,你自然會明白的。」

  鐵缽和尚剛要開口,司馬青道:「在這兩天你也沒空,因為你給那些朋友惹下了麻煩,必須由你去解決,在這兩天內,別讓人去找他們的麻煩,目前只有你有這個能力,因為你的武功學自十大天魔,在十大天魔沒有正式重出武林前,你代表了十大天魔,衛天風的人至少不願意在這兩天裡對你怎麼樣的。」

  鐵缽和尚這才明白了道:「和尚受教,和尚這就去知會吳海獅一聲。」

  司馬青笑笑道:「知會是沒有用的,只有一個辦法,就是麻煩你多費點心,看牢他們的人,麻子,你去通知諸朋好友,就說我司馬青倉卒娶親,沒來得及請大家喝喜酒,既然大家趕來了,我就不能小氣,從現在開始,我在住的客棧裡擺流水席,一直鬧到後天早上為止,麻子,你是總招待,負責替我拉客人,一個也不准少,不肯來的你就揍人。」

  柳麻子知道這是司馬青要把那些朋友集中在一起,免得受到天風堡的暗算,這不是一個好辦法,但是剛才那一鬧,很多人都現了形跡,也唯有這個辦法了,於是他也一笑,拍著手道:「行,司馬大相公跟上官大小姐的喜酒是難得吃到的,而且也沒有第二回了,麻子一定負責,弄得熱熱鬧鬧的,只不過揍人的事麻子不行,我帶個打手去,和尚,走!」

  鐵缽和尚愕然道:「你要洒家跟著你去當打手?」

  「當然是你,因為有些憋憋扭扭的傢伙都是你的朋友,要他們規規矩矩地喝喜酒,他們恐怕不肯來,漏子是你惹出來的,當然也該由你……」

  司馬青笑道:「不,大和尚另有要事,他是出家人,像這種大魚大肉的酒席請他太罪過,我會在門口替他設個靜室。」

  鐵缽和尚瞪起眼道:「那又幹什麼了?」

  「收禮,知客,什麼樣的朋友送什麼禮,該如何接待你自己瞧著辦,該葷的葷,該素的素。」

  鐵缽和尚還是不懂,柳麻子卻懂了笑,道:「不錯!這差使非你幹不可,喜酒不能挑客人,萬一有天風堡的狗腿子夾著尾巴來湊熱鬧,全仗你去接待了。」

  鐵缽和尚知道這工作是該自己幹,但是他心裡面又不服氣,強著嘴道:「和尚該怎麼做,和尚自己有分寸,憑什麼要聽你們的。」

  柳麻子老氣橫秋地道:「憑你跟那些兔崽子們有交情,打過交道,也憑你自己不能自主,叫人坑過所以才由我們替你安排。」

  鐵缽和尚輸在理上,卻不肯屈在口上,一瞪眼剛要發作,上官紅卻笑著道:「大和尚,看在我把你那雙臭泥腳洗淨的份上,再大的委屈你也只有受了。」

  這句話比什麼都靈,鐵缽和尚滿天的火氣都消了下去,肅然合十恭身道:「是,女菩薩的吩咐,貧僧不敢不遵。」

  低頭默默退過一邊,柳麻子笑道:「司馬大奶奶,到底是人長得漂亮佔便宜,麻子跟他多年的交情,叫他辦點事這禿子竟然推三阻四,你只要一句話,他就乖乖的像孫子一樣了。」

  上官紅笑道:「麻子,你再胡說八道,姑奶奶就借了和尚那口鐵缽來洗腳,然後罰你把洗腳水喝下去。」

  柳麻子怔住了,他沒想到一向以端淑嚴謹出名的上官紅,會跟他開上這個玩笑,可是那些跟著來的江南武林群豪卻對上官紅的這番言談大生好感,他們之所以不拘形跡,自甘隱名,就是怕虛名禮俗所拘,上官紅以武林盟主的女兒與武林第一美人的身分,居然能不拘小節,跟他們打成一片,尤其使他們有知己之感,於是在哄然大笑聲中,一個像巨靈神的大漢首先叫道:「好!好!柳麻子這張臭嘴今天可洗乾淨了,走!走!大家抓他喝洗腳水去,司馬青跟上官紅的喜酒可以不吃,柳麻子喝司馬夫人的洗腳水卻不能不看。」

  司馬青提出那個邀請只感到太冒昧,因為那些朋友的脾氣很古怪,他們不遠千里而來為司馬青助拳,有的固然有交情,有的卻全為道義,甚至於司馬青的面都沒見過,司馬青邀大家到客棧中,固然是一片好意,那些怪人卻未必領情,所以他才跟柳麻子以開玩笑的方式提出,想不到卻被上官紅順利地解決了。

  說話那個大漢叫大鐵錘,是個鐵匠,以打鐵為業,他的腰上整天別著一柄大鐵錘,重有八十一斤,錘頭錘柄都是鐵的,柄長五尺四寸,錘頭大的像南瓜,是一柄重傢伙,但是他拿在手中卻輕巧無比,有人見他一錘砸碎萬斤巨石,也有人見他在酒館裡用鐵錘來剝花生,抓起一枚花生放在桌上,輕輕一錘下去,花生殼一裂兩半,十分整齊,絕沒有一枚花生殼會碎掉。

  這傢伙脾氣又壞又怪,也像把鐵錘似的,動不動找人打拼命,人見人愁,但是卻不出名,因為有名氣的人不屑於跟他理論,手腳稀鬆的人看他運錘的熟練,不敢去跟他結怨,因此誰也不知道他有多大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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