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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九


  聶紅線道:「夫人放心好了,小桃的生活起居由我照料,行動由古相公督促著,絕對不會有問題的。」

  李夫人輕歎道:「小桃不是個小孩子,生活起居,她自己懂得料理的,我關心的是她將來的。」

  聶紅線明白她的意思,但也明白古秋萍的心清,叫他迎娶李小桃,除非是他自己願意,否則絕難勉強,乃笑笑道:「既已獻身江湖,對將來的歸宿就很難預定,我只能保證她不會做出貽羞家門的事,其他就看她自己的遇合了。」

  李夫人也知道古秋萍對兒女感情的事很淡泊,不能作過分的要求,只有付之一歎,接下去就談到今天的行動了!

  大家都知道,照三魔的行動看來,他們的勢力雄大不說,耳目之廣,也到了無孔不入的程度,要想瓦解天魔幫,實在不是這幾個人所能做得到的,談了半天,仍然沒有一個具體的辦法。

  最後古秋萍道:「目前只有設法使天魔幫的實力不再擴大,要做到這一點也很不容易,因為黑白兩道,似乎都在他的控制之中,我想只有先把鐵板師徒救下來,然後喬裝是天魔幫的人,將他們送到揚州王金槍處,看他們是怎麼會事,劉光遠究竟用什麼方法挾制了這位武林領袖的呢。」

  這似乎是惟一可行的辦法了,大家都沒有異議,於是又討論了一下細節問題。

  李夫人告辭走了,大家在庵中歇了一宿,第二天早上,眾人分批行動出發。

  錢斯民因為身份已泄,也不幹那個師爺了,留了一紙辭呈,跟錢斯同兩弟兄走在最前。

  古秋萍則化裝成一個車夫,趕了一輛騾車,載了崔妙妙母女,李小桃與聶紅線在後面慢慢地追著。

  花素秋的消息並沒有虛報,她果然只派了兩個人,也趕了一輛車,將許君武與羅秋遠送上揚州,出姑蘇不遠,兩輛車子就碰頭了。

  古秋萍故意讓他們走在頭裡,遙遠地跟在後面,直到傍晚的時候才追上他們,同歇在一家小鎮的旅邸裡。

  那兩個押車的人一離姑蘇,就顯出江湖強豪的本性子,大魚大肉的叫了一桌,將許君武師徒安頓在座旁,也不管他們吃不吃,自顧吆五喝六,大聲地猜拳喝酒。

  許君武與羅秋遠都顯得病纏氣弱,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只是羅秋遠還強打起精神,侍候著師父飲食。

  古秋萍朝打前站先到的錢氏兄弟使了個眼色,錢斯同已經會意,藉故走到門外與古秋萍會合,然後低聲問道:「古兄弟!是不是決定在這兒下手?」

  「我總覺得劉光遠此舉不會如此簡單,雖然猜不透是什麼用意,但我認為他一定有用意,二位能確定前後沒有別的人跟蹤嗎?」

  錢斯同道:「相信不可能有了,家兄一直在注意著他們的活動,兄弟還特地前後三四裡看了一遍,前面沒有人接應,後面也沒有人釘梢,更沒有人跟他們聯絡!」

  古秋萍想了一下道:「好!但為了慎重,我還想摸摸他們的底子,同時事情還得二位配合,兄弟先去換套行頭,等兄弟再次進店後,錢兄就開始行動!」說著又低聲指點了一下行動的方法。

  錢斯同首肯後,回到座上與錢斯民繼續用飯,沒有多久,古秋萍穿了一身走方郎中的衣服,手執著一方舊布招,肩掛藥箱,手搖串鈴,也進入店中,揀了一副座頭坐下。

  錢斯同借著幾分酒意,搖搖晃晃地走到許君武桌上,先眯了眼睛看了半天,然後才道:「這位莫不是鐵板先生許大俠嗎?幸會!幸會!兄弟在一邊看了半天,越看越像,十幾年不見了,大俠怎麼落得這般潦倒?」

  許君武漠然不理。

  那兩個押送的漢子都變了臉色。

  一名漢子連忙道:「朋友!你別看錯人了!」

  錢斯同冷笑道:「笑話,我會看錯人嗎,把他骨頭燒成灰我也認識,許大俠,你可能不認識我了吧!」

  許君武仍是漠然不理。

  那大漢聽錢斯同語氣不善,好像是找岔的樣子,乃微笑道:「朋友跟姓許的是什麼交情呢?」

  錢斯同裝出憤怨的樣子道:「交情深得很呢,十六年前兄弟恰好接下一票買賣,眼看已經到手了,就是這位許大俠仗義路過伸手,擋了財路不說,還用鐵板打斷了我的兩根肋骨,許大俠,山不轉路轉,人總會碰頭,今天咱們該把舊賬清一下了,你說是如何演算法吧!」

  羅秋遠臉上現出了憤怒。

  許君武雙目雖盲,神情仍很鎮定,淡淡地道:「朋友!許某管過的閒事太多了,記不起是那碼子的事了;但你既然認准了,大概錯不了!」

  錢斯同怒道:「當然不會錯,當年,你不過舉手之勞,在下卻養了三年的傷,恨不得活生生地剝了你!」說著捋袖就要動手。

  那漢子道:「朋友在哪條路上得意,報個萬兒出來,說不定咱們還可以打個商量。」

  錢斯同冷笑道:「賤名不足掛齒,反正是靠賣命混飯吃,這個姓許的既不是保鏢,又不是護院,只是仗著武功欺人,今天狹路相逢,絕不能放過他去!」

  那大漢一聽笑了道:「原來是合字上的朋友,那就更好說話了,兄弟叫魏九,匪號人稱紅臉吼,這位是青背狼張七,俺們都是東路金翅大鵬呂老當家的手下兄弟。」

  錢斯同微怔道;「原來二位是雁蕩呂寨主老大的手下兄弟,怎麼會跟許君武走在一路了呢?」

  魏九笑道:「尊駕跟呂老當家有交情嗎?」

  錢斯同道:「同拈一爐香,交情當然是有的,只是兄弟十幾年不甚得意,少去拜候是了。」

  青背狼張七也道:「反正是自己哥兒們,事情就好商量了,呂老當家近幾年跟天魔幫合了夥。」

  「天魔幫莫不是四大天魔新組的那個幫派?」

  「正是,朋友既然聽說了,俺們也不必見外,天魔幫中的老大已經過世了,現在由劉、李、馬三位前輩當家,他們新練成了絕技,勢力大可熏天,呂老當家早幾年就入了夥,把俺們弟兄都遣在天魔幫下效力。」

  「可是許君武怎麼又跟二位混在一起呢?」

  張七得意地笑道:「許君武師徒在姑蘇被劉幫主擒住了,叫我們押到揚州去交給金槍王老頭兒。」

  「為什麼呢?王金槍跟我們不是一條道上的。」

  「那可不知道,我們只是奉差遣行事而已。」

  錢斯同一笑道:「原來聞名一世的鐵板先生也有失手被擒的時候,劉光遠倒是真給咱們綠林露了臉。」

  張七笑道:「鐵板先生算得了什麼,連俠林領袖淩雲峰都被天魔幫併吞掉了,今後咱們在江湖上可以好好地吐一口氣了,老兄,許君武師徒都被劉幫主廢了武功,你要找他們報復真是趕上了機會,但這倆點子是劉幫主交代一定要將活口送到揚州的,老兄能不能暫時等一等。」

  錢斯同搖頭道:「那可不能等,這口氣我忍了十多年,好容易埋頭苦練,有了點成就,發誓要找到他算帳。」

  魏九忍不住道:「朋友,大家是自己人,好說好商量,你幹嗎一定要跟我們過不去呢。」

  錢斯同沉聲道:「在咱們這一行裡面子第一,義氣第二,我為了許君武,十多年見不得人的。」

  魏九剛要發作,張七推了他一下道:「老九,這位兄台說得對,綠林道中的面子第一,他吃過許君武的虧,站在同道的義氣上,咱們也該幫他出這口氣,何況人家苦練了十多年,敢出來找許鐵板的晦氣,自然有幾分把握,憑你我這兩手功夫,也攔阻不了人家。」

  魏九一怔道:「那該怎麼辦呢?」

  張七道:「事情很好辦,反正幫主交代只要送到活口,並沒有別的限制,咱們樂得做個人情,請這位兄台下手的時候稍留分寸,不要傷他的性命,讓咱們好交代就行了,朋友,這點面子你總該賞吧?」

  錢斯同笑道:「二位兄台如此通情,兄弟還有什麼話說呢,看在二位的分上,兄弟只打斷他四根肋骨就是了。」

  魏九一怔道:「斷了四根肋骨,他還有命嗎?」

  錢斯同單手一按桌面,木桌上深陷下一個掌印,深約分許,歷歷分明,然後笑道:「兄弟自有分寸。」

  張七與魏九看他露了一手內功,分明已是絕頂高手的境界,不禁臉色微變。

  張七忙賠笑道:「兄台有這分成就實在值得敬佩,天魔幫已經挑了淩雲別莊,用那兒作總壇根據地,兄台如果肯到那裡去,一定會受重用的。」

  錢斯同笑道:「那要等我了結了許君武這段過節再說,前債未清,我也沒臉再出來混。」

  張七道:「人在這裡,聽任兄台處置。」

  錢斯同用眼睛望望許君武冷笑道:「姓許的,你怎麼說,十多年了,對本還利,不算太苛求你吧?」

  許君武仍是漠然不答。

  羅秋遠卻憤然道:「乘人之危,算得了什麼英雄,如果我們的武功不失,憑你這點本事,不必我師父出頭,我就可以打發你了。」

  錢斯同哈哈一笑道;「我也不願意打落水狗,正因為你們的武功散失,我才將就加倍還本算了,如果許君武能動手,我非要他命不可。」

  許君武這才歎了一聲道:「虎落平陽被犬欺,掉毛的鳳凰不如雞,到了這步田地,咱們只好認命了,朋友,要下手快一點,少說廢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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