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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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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行,有一陣我真以為是她,但越想越不可能,錢斯同跟她交往時,遊天香還沒嫁人,如果他真的愛上游天香,大可不必理會,他知道我也會成全他們的,但他終於放棄了遊天香而回到我身邊,我知道我的分量還是比遊天香重得多,因此我絕不相信會是她。」 聶紅線道:「那你為什麼還要去證實呢?」 晏小倩一笑道:「我倒是為自己而證實,是去證實給遊天香看看的,她當年自恃美色,專門破壞別人的感情,我要她知道一下,她並不能征服任何男人。」 聶紅線一歎道:「你有把握,不是她嗎?」 「是的,我有九成把握,就等那麼一成而已,我才想看看他們重逢的情形,如果斯同是為了這個女人而顛倒,那就怪我瞎了眼,愛上了一個不值得愛的男人。」 聶紅線道:「大嫂,不必去管錢大俠,如果你自信比遊天香的內涵更豐富,不妨就認定她是你感情上的敵人,不必去黃山,否則你到了那兒,發現遊天香並不是你心目中的物件後,你會更不愉快。」 晏小倩道:「那是什麼道理呢?」 聶紅線道:「因為一個無形的情敵比有形的更可怖,對遊天香,你可以拿本身的優點去壓倒她,對一個不知道的人,你始終無法用自己去比較,豈不更痛苦嗎?」 晏小倩苦笑道:「幾十年來,我表現了一個女人最優異的德性,施展了一個女人最大的魅力,結果仍是沒有能纏住一個男人的心,我早就認輸了,多年痛苦煎熬,我的感情也麻木了,受得起任何的打擊,我要到黃山去,只是自求安慰而已,我明知遊天香的成分太少了,但我仍然要去證實一下,只是為了證明我雖敗在一個不知名的女人手下,至少還勝過一個眾所公認的美人。」 聶紅線愕然良久才道:「大嫂,你心裡存著這個想法,我不能再說什麼了,因為我體驗得太淺,不夠瞭解你們。」 晏小倩笑笑道:「是的,各人有各人的體驗,誰也無法瞭解的,這種事只有當事人自己明白,正如你與古秋萍感情一樣,我認之不深,以後再也不多事了。」 兩個女人相對苦笑,艙中又歸於寂然。 船終於駛出了太湖,為了聶紅線多一天休息,他們改變了行程,繼續撐船進入了另一條河道。 在溧陽再轉入運河,直放丹陽,足足用了四天的時間,這四天裡,聶紅線的傷算是全好了,只魔鞭傷的癡蓋未脫而已。 古秋萍自從跟聶紅線作了那次深入的談話後,除了偶爾換藥外,很少再跟她單獨相處,他學會了操舟,替錢斯同分勞,成了他最好的藉口,而聶紅線也毫不在乎。 在丹陽舍舟登陸,聶紅線已能行動自如,在船上經過將近半個月的修養,她顯得更為豐腴,容光煥發。 古秋萍更經常地打趣說她越來越美了。 聶紅線卻在苦笑中默默地興起了更深的惆悵,夕陽無限好,可惜近黃昏,她知道這是青春的迴光返照,也是一個女人生命中最可貴的歲月的頂點,或許一兩年,也許三四年,她就將邁入老境,失去所有可資驕人的條件了。 美好的歲月所剩那麼短,她很想利用這青春的晚霞歲月對古秋萍有所奉獻,但接觸到他英俊的丰采以及無邪的眼神時,她打消了自己的綺念,只想默默地,以今後剩餘的勞力來為這個男人做最神聖而忠誠的服役了。 在路上,綠楊俠侶夫婦不掩行色,親密得一如少年夫妻,古秋萍也是青衣勁裝,英氣勃勃的。 只有聶紅線,穿了一身舊衣服,騎了頭瘦馬,鞍下插著雙刀,看去就像是個久經風塵的中年婦人,掩盡昔日媚態。 晏小倩離了船,擺脫掉漁婆的裝扮後,恢復了女性愛美的天性,行囊中帶了胭脂花粉,每到店中歇下後,她一定對鏡塗朱染黃,五十歲的人,望之猶如三十四五,跟真正三十四歲的聶紅線,仿佛對換了年紀。 幾天後他們已渡過長江,進入皖境,由於避開三魔的耳目與便利聶紅線養傷,他們繞了個大圈子。 他們必須兼程趕路,順江而下,在土橋鎮再行折回渡江,歇在青陽鎮,預計第二天可以達黃山,只差一百多裡路,就可以直達黃山之麓,甘棠的淩家堡了。 淩晨啟身前,晏小倩加意在臉上化裝了一番,梳亮了頭髮,還在鬢間插了一枝紅梅,清秀中別具媚態。 錢斯同見了笑道:「老婆子,我們結縭近將三十年,這是我第一次發現你這麼美,以前你怎麼不妝飾呢?」 晏小倩也笑道:「以前我年輕,總以為天然美勝於人為,現在上了年紀,不得不乞助於脂粉了。」 錢斯同搖搖頭道:「我總覺得你不施脂粉看起來順眼。」 晏小倩道:「可是今天我不是為了你順眼而妝飾的。」 錢斯同微笑道:「女為悅己者容,你妝給誰看?」 「我妝給遊天香看,她是武林中聞名的大美人,我如果以皺皮鶴髮的樣子前去,豈不惹人笑話。」 錢斯同只搖搖頭不說話。古秋萍卻笑道:「原來大嫂是要跟遊天香一較丰采,那可用錯了心思了!」 「怎麼?難道我比不上她?」 古秋萍一笑道:「是的,這個樣子比不上。」 晏小倩不服氣道:「笑話,遊天香跟我差不多年紀,三十年前確是她美,三十年後,我可不信還輸給她。」 古秋萍笑道:「三年前我為了拜夀到過淩家堡,也有幸一見豔冠武林的美人,但歲月不饒人,濃妝之下乍見還有點徐娘丰韻,洗盡鉛華後,就掩不住老態了,如果大家都以脂粉相襯,大嫂還比不上她的,可是本色相較,大嫂絕對比她年輕得多,如果大嫂一定想壓倒她,何苦又舍長而取短呢?」 晏小倩笑笑道:「這是你們男人的看法。」 古秋萍道:「女人的妍媸是男人來評定優劣的,自然要以我們男人的眼光為准。」 晏小倩一笑道:「可是女人在保持容顏的技術上另有一套.那是你們男人所不懂的,你見到的遊天香是三年以前,以我們的年歲來說,三年是很長的一段時間,等我們碰了面,你再以男人的眼光來評定優劣吧。」 錢斯同微怔道:「你好像是專為跟遊天香比美而去的?」 晏小倩淡淡地道:「自然不是,我們是陪伴古大俠前去通風報訊的,但我附帶也想跟她比一下,三十年前我就是太不經心,才吃了一次大虧,這次可不能再大意了。」 錢斯同睜大了眼睛道:「小倩,你還記著以前的事,那完全是你誤會,我跟她實在沒什麼呀!」 晏小倩道:「誰說有什麼了,從你們認識到分開,一直到現在,我說過一句什麼沒有。」 錢斯同道:「可是你剛才的語氣分明是有所指。」 晏小倩道:「那是你多心,如果你們真的沒有什麼,就不必把我的話放在心上是不是?」 錢斯同歎了一口氣道:「小倩,當年我們只是朋友而已,現在她是淩雲峰的妻子,你可不能瞎猜疑鬧笑話。」 晏小倩微微笑道:「我們相處三十年了,我給你鬧過笑話丟過人沒有?你連這點都信不過我了。」 錢斯同搖頭無語。 古秋萍在聶紅線那兒已經聽說過他們當年的尷尬,因為不瞭解內情,不便啟齒,只好笑笑以別的話岔開了。 晏小倩卻笑對聶紅線道:「大妹子,你也打扮打扮,別弄成這副倒楣相。」聶紅線卻笑著道:「我跟誰比去?」 「跟遊天香的兩個女兒較量一下。」 聶紅線苦笑道:「我不配,也犯不著,她們正當雙十年華,我卻是秋風黃葉,跟她們比豈不是自討沒趣,何況她們猛追飄萍劍客,我卻推辭掉古太太而不為,我又何必跟她們去爭勝鬥豔呢?」 這下子把古秋萍也說得啼笑皆非,搭訕著跟錢斯同談話策馬前行,把兩個女的拋在後面。 馬行頗速,再加上沿途行人稀少,正利於趕路,他們比預計的行程還早到了半個時辰,在日落前就到了淩家堡。 淩雲峰是武林世家,被尊號為「擎天華表」,隱然是武林白道領袖人物,他的淩家堡是舊稱,他壯年得志後,又易名為淩雲別莊,宅院占地數畝,高牆碉樓,樓閣巍峨,很具有氣派,繞牆一道寬河,此刻,恰值春水解凍。 進門處有一座石橋,橋前經常有兩個壯漢侍立,挎刀挺胸,威風凜凜的樣子。太陽還掛在山頭上,橋前的長木柱上已經挑起了四盞籮筐大的燈籠,分別書著淩雲別莊四個大字,紅綢封面,黑漆巨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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