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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二


  「不是,我是為了你而活著,我不敢妄想嫁給你,也不敢以污穢之身來冒讀你,只有這一條路了,現在你連這條路都不讓我走,我還活著幹什麼?」

  古秋萍直搓手道:「線娘,我們做朋友不好嗎?」

  聶紅線道:「以前可以,現在不行了,我雖然賤,可是看過我身子的男人只有兩種,一種是我的主人,一種是死在我手中的人。」

  古秋萍頓了一頓道:「線娘,你把我也列人該殺的一堆好了,我救你之際,沒想到會有這些問題。」

  聶紅線咬牙道:「你這是真心的話嗎?」

  古秋萍歉然道:「線娘,我一心把你當個朋友,才對你無所顧忌,沒想到觸犯你的忌諱,我是個很重視宗旨的人,絕不會認為你這種做法不當,因為我自己也是如此,為了尊重你,我寧可被殺死。」

  聶紅線幽幽一歎道:「我們兩人必須要有一個低頭了,我不敢要求你改變本衷,但我自己也不能改變。

  如果你是我的敵人,我倒可以殺了你,然而你偏偏是我惟一尊敬的人,惟一不能殺死的人,那只好算了。」說著掙扎爬起。

  古秋萍按住她道:「你又要幹什麼?」

  聶紅線輕聲道:「別驚動綠楊俠侶,我要打開船艙的窗子,悄悄地跳下去,別麻煩他們又救我上來。」

  古秋萍大急道:「你為什麼想死呢?」

  聶紅線道:「人總有死的理由吧!我知道你不會幫助我的,否則我就請你把我扔下去。」

  「別胡鬧,我不准你如此做。」

  聶紅線冷冷地道:「你是我的主人嗎?」

  古秋萍呆了一呆。

  聶紅線道:「你不敢做我的主人,又憑什麼命令我呢?」

  古秋萍道:「線娘我求求你行不行?」

  聶紅線轉歎一聲道:「好吧,也許你認為我是在做假,以死來要脅你,我不願承認這一點的,你放手吧!我不死在你面前,也不死在你看得見的地方與時間。」

  古秋萍急道:「你為什麼非死不可呢?」

  「我為什麼非活不可呢?我值得活嗎?生命有我可留戀的地方嗎?你放心,我不會成為你的累贅,也不會讓你背上逼死我的罪名,我雖下賤,但不會無賴。」

  古秋萍怔了片刻才道:「線娘,我認輸。」

  聶紅線漠然道:「我們並沒有爭鬥,你輸什麼?」

  古秋萍道:「我答應你了,行不行?」

  「你不必勉強,我並不希求勝利。」

  古秋萍肅容道:「不,線娘,我不是屈服於你的要脅,而是屈服你的意志,我救你就是不希望你死,否則我就不必救你了。」

  「既然我救了你,就一定要讓你活下去,不但是救你的命,還要給你活下去的支持,假如你活下去的理由是為了我,我就該接受你的任何條件。」

  「是真的嗎?假如我想嫁給你呢?」

  「當然可以,你肯嫁我嗎?」

  聶紅線眼中的淚水又像斷線的珍珠似地滾下來,慘聲道:「你可不能騙我,你知道我是個傷透了心的人。」

  「我怎麼會騙你呢?我立刻把綠楊俠侶請來,請她們為媒證,宣佈我們倆的事。」

  「好,你請他們進來吧!」

  古秋萍毫不考慮地叫道:「錢兄,嫂夫人,請二位進來一下。」

  錢斯同與晏小倩聞聲進艙問道:「什麼事?」

  古秋萍道:「有件事麻煩二位做證一下,我與……」

  聶紅線飛快地接口道:「我感激古大快救命之德,誓終身相隨為奴,惟恐口說無據,將煩二位做證。」

  錢斯同夫婦大感愕然,古秋萍也奇怪地道:「線娘,你不是要請他們二位進來做媒的嗎?怎麼……」

  錢斯同先是一愕,繼而笑道:「做媒,那是好事。」

  聶紅線冷笑一聲道:「錢大俠,你不必昧著良心說話,你看看我與古大俠夠資格談婚配的嗎?」

  錢斯同尷尬地笑道:「婚嫁只要兩情相許,並沒有什麼資格限制,二位都不是小孩子,自己可以做得了主。」

  聶紅線道:「我卻有自知之明,古大使為了救我曾有肌膚之觸,他守禮要娶我,我不敢。」

  古秋萍咳了一聲道:「線娘,你究竟要做什麼?」

  聶紅線道:「沒什麼,我不想嫁你而已,多謝你沒有把我當個下賤的女人看待,我也覺得應該自重,不該再嫁別人,只好認你為主人,終身相隨侍奉以報大德。」

  古秋萍直搓手道:「我……我……」

  底下的話他不知道如何說了。

  晏小倩究竟細心,看出他們之間的尷尬,乃笑笑道:「古大俠是守禮的君子,聶女俠也是烈性英雌,二位匹配當然是很好的一對。

  但聶女俠的想法也有道理,她自慚形穢,不肯居正,我是個女人,很懂得女人的心事,這倒是不必勉強的,依我看這杯喜酒我們還是照擾,但聶女俠就暫居側室好了……」

  聶紅線沉聲道:「不!我還是不答應,古大俠尚未娶妻,怎能先納妾?何況我不怕丟人,我是分水天魔李光祖的侍妾,雖然這關係已經不存在了,我也不能陷古大俠于不義,我只能做古大俠的僕婦……」

  錢斯同只得乾笑一聲道:「這個是二位的事了,愚夫婦未便介人,還是二位自己去商量好吧?」說著拉了晏小倩正待離去。

  聶紅線忙道:「二位請等一下,二位證人還沒有履行任務呢!」

  錢斯同站住笑道:「聶女俠,你自甘為僕婦,接不接受是古大俠的事,哪裡還需要證人做證呢?」

  聶紅線肅容道:「不!就是賣身為奴,也得立下契約,設個中保人,我們是武林中人,當然用不著那一套。

  但我請二位做證,是表示其隆重,也是表明我的決心,更清二位對外面證實,這是我自願的,免得人對古大俠誤會。」

  錢斯同無可奈何地笑道:「聶女俠一定要愚夫婦做證,愚夫婦自然可以從命,但愚夫婦以為古大俠人格光霽日月,任何惡意中傷也損害不了他,更不會有人誤會。」

  古秋萍卻淡然一笑道:「古某行事全憑良心,既不在乎別人的批評,也不怕別人誤會,線娘,為奴為僕是你的心意,我無權拒絕。

  但我有個條件你必須遵守,在稱呼上你可不能叫我主人,而且連相公、少爺那些稱呼也不行。」

  聶紅線道:「不叫主人又該如何稱呼呢?」

  「隨你的便,哪怕你叫我阿貓阿狗都行,我沒用人的習慣,聽見主人兩個字就刺耳,至於少爺相公之類,與我的身份也不配,你那樣稱呼,等於罵我。」

  聶紅線不禁作難了。

  錢斯同笑道:「稱呼容易,繼續叫古大俠好了,每個人都如此稱呼他,他也擔當得起這稱呼的。」

  聶紅線道:「可從來沒有對主人稱大俠的。」

  晏小倩一笑道:「終日在一起,叫大俠也顯得太生分了,我想聶紅線的貴庚一定比古大俠長一兩歲吧!」

  聶紅線道:「是的,我大兩歲。」

  ▼第十一章 坐懷不亂

  「那就簡單了,就叫他一聲兄弟,既順口也自然了。」

  聶紅線道:「這成了什麼體統,我不是太冒瀆了?」

  晏小倩笑道:「你們的主僕關係建立得非比尋常,怎可以常情來衡處,彼此俱為武林一脈無所謂冒瀆。」

  「主僕之情有的可親逾手足,叫兄弟也很自然,尊敬在心而不在表面,聶女俠,你報恩是發自於心,不是做給人看的,稱他為兄弟,既不使他難堪,也不會引人誤會了。」

  古秋萍忙道:「這樣好,我自小孤苦伶什,一直想有個姐姐照顧我,線娘,你就做我的姐姐吧!」

  錢斯同笑笑道:「問題解決了,愚夫婦要出去行船了,趁著順風,可以早一點進太湖,免了許多麻煩。」說完出去了。

  聶紅線愕然道:「這是怎麼說?我一心求下,反而爬到上面去了。」

  古秋萍笑笑道:「這都是我自己找的,我想想你我之間的關係,你不肯嫁給我,只有做我的姐姐了。」

  聶紅線眼中淚珠盈眶道:「我比誰都希望嫁給你,但是我不要一分施捨的感情,你是真心想娶我嗎?」

  古秋萍道:「怎麼不真心?我對婚姻的態度很嚴肅,絕不會是當兒戲,我說娶你,就是會娶你。」

  「你喜歡我嗎?愛我嗎?」

  古秋萍想想道:「我喜歡你,但不能說愛你,因為我這個人沒有愛也不懂得如何愛。」

  聶紅線輕歎一聲道:「就這樣已經夠了,我很安慰你沒有騙我,如果你說愛我,我反而會傷心了,因為我沒有值得你愛的地方,也不可能引起你的愛意。」

  古秋萍忙道:「那倒不然,喜歡是屬於知覺的,我看你不討厭,就是喜歡了,愛卻需感情的,要時間來培養,我不信一見鍾情的話,即便有也是假的。」

  「你說不懂得愛,卻又能分析得如此透徹。」

  古秋萍一笑道:「這是人之常情,大家都懂的,我說不懂愛,是指我從沒有愛過人。」

  「可是你卻被人愛過。」

  「也不可能,愛是雙方面的,我沒愛過人,怎麼會被人愛呢?愛的起因可能是互相喜歡,絕不可能是單方面發生的。」

  聶紅線沉默片刻才道:「兄弟,你叫我一聲。」

  「線娘!」

  「你怎麼不叫我姐姐?」

  古秋萍感到彆扭地道:「我不習慣,你一定要我叫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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