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環劍爭輝 | 上頁 下頁 |
五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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歐陽子陵聞言止步,定睛朝金兒看去,果然放下了心,原來金兒亦知此蛇厲害,它一身皮毛雖堅,卻也不願意來冒險一試,所以將一身長毛都逆豎了起來,仿佛一隻大刺蝟似的。 那些毒蛇儘管有兩三條纏在它身上,吃長毛所阻,就是無法咬到皮肉,而金兒爪牙俱利,片刻之間,遍地都是蛇屍,不是斷頭就是裂腹,還有那未死透的,在地上蠕蠕的扭動著,形格甚是醜惡,大家看了不由感到一陣嘔心。 老和尚尤其合掌連呼阿彌陀佛不止。 且喜蛇障已除,一行人遂即小心翼翼地避著蛇屍走過,辛紅絹還特地招呼大家閉住呼吸,以免吸進蛇血的那股腥臭之氣。 約莫走出百十步後,腥味始無,也就到了先前那塊牌子的底下,才看出那上面的字跡: 「且喜諸君,倖免烈焰蛇吻,七險已渡其五,足見諸君功力深厚,然行百里者已過九十,前途為璿珠最後二險,迷宮難入諸君法眼,甲兵陣乃傳自諸葛武侯,先賢胸中邱壑,實非凡夫俗子所能窺測,敬告諸君小心應付。 騎鯨客敬白。」 辛紅絹剛才幾乎被蛇咬了一口,這時心中舊恨未消,看到騎鯨客又在賣弄,預先在這兒佈置好一番風涼話,不由氣往上仲,纖掌一揚,將木牌擊得粉碎。 她恨恨地罵道:「這騎鯨客真不是玩意兒,自己不能出頭,盡搞些鬼鬼祟祟的玩意兒,還要故作大方,預先示警,我就不相信憑他自己能將這七險山道走完!」 大家都朝她笑笑沒做聲,最後還是歐陽子陵勸她道:「師妹,別生閒氣了,騎鯨客既然能夠成為海外一派宗主,當然有他過人的地方,就看他佈置的這七險山道,就不是件簡單的事,尚有兩險未過,迷宮不外乎是八陣圖之類的東西,他雖說得輕鬆,只怕實際還未必那麼簡單。 至於甲兵陣,必是木牛流馬的濫觴,想當年諸葛先生孔明,六出祁山,頗仗著它立過一番功勞,連一代奸雄曹孟德都吃了不少虧,少時我們倒是要多費點精神,現在千萬不可心浮氣躁,免得臨時慌張亂了主意!」 天外玉龍語重心長,表面上雖是對辛紅絹談話,實際上卻是在點醒大家,辛紅絹聰明人自然聽得出,內心也的確佩服師兄胸羅萬機,果然乖乖的不再講話。 其他人當然也敬服異常,一個個面色莊重,邁步向前走去。 時近未末申初,春日晝雖稍長,一抹嬌陽,已稍見偏西。 百了大師催促大家道:「我們要快點走吧,一會兒太陽下山了,黑裡恐怕就更難走。」 大家聽得也是,趕忙加緊腳步,趕了約有一刻光景,果見一片桃林阻路,鬱鬱森森,就不知道它倒底有多大。 奇怪的是雖僅初冬,依然千樹桃花,花團錦簇,靠路的一株樹釘著一塊木板,「旋珠第六險」,下面卻寫著兩句唐代神象派詩人的兩句桃源行:「春來遍是桃花水,不辨仙源何處尋。」林下果然還有一曲清流,落英繽紛飄落在水面上,杳然而去,儼然十足江南風光。 左棠這時雖然衣衫破爛,須髯焦黃,綺景當前也不由得哈哈大笑道:「好!這地方有點意思,一路行來,我只道騎鯨客是個俗子村夫,不想他倒風雅的緊,這大概就是所謂迷宮了,真要是出不來,我就在裡面做個問津漁夫,這一輩子也沒什麼遺憾的了,仙源在即,我們還等什麼呢,快朝裡走吧!」說完第一個順溪跨入林中,歐陽子陵本來還想再研究一下再做處理的,見左棠進去了,只好跟在後面,其他的人自不怠慢,也就一一魚貫入林。 清溪曲折,桃花灼灼,那景色迷人的,大家一路走一路欣賞,也不知道走了多少路了,可是綠灣灣,彷佛沒有盡頭,而且全是桃花流水,似乎也看膩了。 左棠的漸漸不耐煩,腳步就加快了,後面的人也快步趕上,如是又趕了半天,卻依然沒有走出桃林,這一來憋出了左棠的火了。 他腳上一用勁,竟使出獨門工夫,浮光掠影身法。 歐陽子陵與辛紅絹還可以巴結,百了與窮和尚師徒倆展開佛門心法,也追個首尾不離,苦就苦了曹一江,差不多拚上吃奶的力氣,氣吁吁的追了半天,距離愈拉愈遠,幾乎快看不見前面的人了。 他心中著急,口裡可不好意思叫前面慢點,只好咬緊牙齒拚命了。 又走了一陣,實在吃不消了,剛想停下歇口氣,忽而黃影一閃,原來是金兒趕到他身邊,將身子蹲下,似乎要他騎在身上。 老頭子又羞又慚,然而技不如人,的確沒辦法,只得靦顏跨上,神獸狻猊一聲低吼足下生風,就如一縷輕煙,雖是背上馱著一個人,卻是滿不在乎地向前飛奔。 沒有多久,就追上了窮和尚那飛躍的身形,由此就可看出功力的深淺了,幾個人一般地跑,左棠歐陽子陵辛紅絹都沒有怎樣。 老和尚百了也是神定氣閑,窮和尚可有點氣喘地跟在師父後面,這可能是他有生以來跑得最快的一次。 窮和尚一眼瞥見曹一江坐在金兒身上,馬上就將邁過他而去,忍不住忘形地喊道:「金毛狗大爺,你可真不賴,乾脆也帶我和窮和尚一陣,反正你是四條腿,我窮和尚身輕不過四兩,加上去也重不了多少,金毛狗大爺,你也做做好事吧!」 話剛說由完,又是哎呀一聲,撇著嘴巴叫了起來,原來老和尚反手給了他一巴掌,嘴裡還罵道:「你這窮小子,真給我老和尚洩氣,我當年雖不成材,至少也冒充過一陣東僧,現在看你比人家徒弟差到那兒去,還好意思向畜生去求助!」 老和尚雖是在管徒弟,卻把個叱吒海上的鬧海蛟曹一江燥得滿臉通紅,也虧得這一鬧,提醒了在前面埋首飛跑的鬼見愁左棠,猛然收步,歐陽子陵等人也跟著停了下來,舉頭望天,早是繁星滿天,新月曲如眉,月下桃花流水別是一番風味。 左棠抬頭向天,愕然道:「原來天早就黑了,那我們至少跑了有兩個時辰了,聽水飛魚曾說這一山道,全長也不過四十裡,以我們的腳程,應該兩個四十裡也跑完了,怎麼連桃林都還沒出呢,別是著了人家的道兒吧!」 一句話將大家都講得醒過來了,舉眼向四周一望,果然還是桃花千株,別無雜樹,碧流清澈,跟剛進林子並無差別。 左棠廢然的說道:「我明知它是迷宮,然而見了小河,心想水流必有源頭,順流而出,總該沒有多大問題吧!而且一路走時,我即在注意桃花的變化,見它雜然栽種,全無章法,完全不像五行九官的陣勢,真猜不透騎鯨客這傢伙鬧些什麼鬼?」 左棠測不透迷宮奧竅,其他人也是不行,歐陽子陵學究通神,卻也是不行,一行人無可奈何,只好暫時坐下休息。 窮和尚跟曹一江真累倒了,立刻盤坐納氣,辛紅絹孩子氣玩心重,一個人跳到對河去,揀一塊草地乾脆躺下來,左棠與老和尚不過閉目養神,只有歐陽子陵卻斜倚著樹幹,兩眼凝視著一碧如藍的夜空,以及滿天的星辰,靜靜的思索著迷宮中的訣要。 窮和尚休息了一下,疲勞已經恢復,看大家都是默不作聲,似乎靜得難受,遂向老和尚道:「師父,咱們這些年來都是東飄西蕩的,晚上不是住破廟,就是歇在人家的屋簷下,這臥看牽牛織女星的滋味,總算在今天第一次領略到。」 話才說完,老和尚睜開了眼睛,啐了一口笑駡道:「窮小子,做人講話都要合分寸,憑你這份大廟不要,小廟不收的德性,連念阿彌陀佛,菩薩都嫌你醃臢,還要附庸風雅念詩,真是缺的那門子德,你也不瞧瞧現在是什麼季節,離七夕還早著,那來什麼牽牛織女星,沒的替我老和尚丟人現眼。」 窮和尚肚子裡的書本兒本來就不多,這時候自以為很不錯的扯上了一句詩,還挺得意呢,沒想到又出了一次醜,撇了嘴很不高興。 然他一眼看見隔河而坐的歐陽子陵與辛紅絹,忽而又轉為笑容道:「師父,古人不是說盡信書不如無書嗎,您是把書給想死了,我說的那兒是天上呢,您看眼前這小倆口兒,不正是銀漢兩星,隔河相望嗎?」說著用手一指,大家順眼望去,辛紅絹可不正是側身而臥,一雙朗目,明若秋水,呆呆的凝視著歐陽子陵,那裡面含著萬千種情意。 ▼第十三章 大家見狀都笑了起來,辛紅絹卻羞得一縱身,從溪面飛了回來,拖住老和尚道:「大師,你瞧瞧你寶貝的徒弟,嘴裡不乾不淨的,那像個出家人的樣子,你還不快打他!」 她這邊吵鬧不依,老和尚笑著沒作聲,大家越發的哄笑起來。 辛紅絹見左棠也在那兒掀髯大笑,急得又過去拖他道:「爹爹,你也是老沒正經,自己乾女兒受了人家欺侮,你不說替我出氣,還要幫著笑!」 這其中始終沒笑的是歐陽子陵,他自已是當事人之一,自然笑不出來,再者他的精神注意力一直放在凝神思索上,根本沒聽到他們在說些什麼,這時突然天際掠過一道流星,亮光曳著長長的銀尾,劃過黑暗的長空,一霎眼就隱沒在夜空中了,他突然的叫著道:「對了!我想出來了。」 左棠被他的突然高叫怔住了,但臉上隨即泛出一陣喜色,笑著道:「賢任莫非對此桃花迷陣,已看出一些端倪?」 歐陽子陵點頭道:「是的,我看出了一點頭緒,但是我懷疑騎鯨客真能擺出這個陣,這是河圖的章法,然後加上先天易數與易象圖,支綜錯列,然後配以武侯八陣圖的門戶,如此看來,非絕頂智慧與數十年苦研,斷難弄清其中的變化。先師甯機真人精通奇門遁甲,所留青蓮秘笈語之頗詳,然而我看也無如此成就,方才我仰觀天象,總算摸清他的章法,然而如何破陣而出,卻依舊毫無方法,幸而天上有一顆慧星掠過,這才得到一個啟示。」 說著興奮的在身上找出寶劍,就地劃出迷陣的大概形勢道:「看這桃林雖然千樹一律,然如細心注意,則可看花色紅白不一,自右而左,必是每隔七棵紅桃則植白桃一株,滿七七四九之數,則有兩棵白桃,此乃河圖洛書所載七盈七虛之法,再縱實而看,則紅白更易,每隔八株白桃,立紅桃一株,八八六四,則有紅桃兩株,是為易數八陣圖法,而空隙之處,正暗含上天星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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