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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〇八


  方天直勉強地忍了下去,丁梅村又一歎道:「大局為重,方兄請多想想這句話,我們走吧!」

  於是在王立明的導引下,大家繃著臉,走向安排好的座位上,司樂鳴起沉重的鐘鼓,一聲聲像敲在他們的心上。

  在喪鼓哀鐘的伴引下,靈台前木板突然自動地向兩邊翻起,緩緩地升出一對大如翠蓋的荷葉。

  群豪頓時靜了下來,幾百對眼睛瞧著那兩片荷葉,卻不知是什麼意思,荷葉升到高出檯面丈餘處才停止不動;然後有兩名少年,一男一女,各在十四五歲光景,遍體素裳,由地底升出來,手捧金獸噴霧,走到荷葉底下站好。

  人家這才明白這一對男女少年是翠湖主人的前驅,果然過了片刻,地下又冉冉升出幾朵大如車蓋的白蓮。

  每朵白蓮上都站著一名素衣少女,有人認識她們正是柴小清、孫絳珠等人,一共五朵,最後一朵是獨臂的許秋英,神州五劍的後人都出來了,只是她們都易姓為慕容了。

  繼五朵白蓮之後,地下再度升起一座金色的蓮台,上面站著一老一少兩個女子,老的華髮朱顏,小的容貌如仙。

  少女還是穿著素衣,老婦卻一身紅裙,眾人又是一陣騷動,大家都知道那少女是翠湖主人慕容盈盈。

  八大門派的掌門人由於得到造化老人先期說明,更知道那老婦必是翠湖幕後真正的主持者王素素。

  翠湖主人現身了,這現身的方式即已震住了天下群豪,大家都知道她出現時必會超異流俗,卻也沒有想到她會在地底出現,說穿了不過是機關的操縱,沒有什麼了不起,可是大家注意到那靈台下原來是空的,現在也還是空的只隔著薄薄的一層木板,這些人仿佛是平空由木板中變化而出,那就真正的驚人了。

  慕容盈盈面對著群豪微一躬身,樂聲頓止,只聽見她清脆而又帶著幽怨的語音,一字字地道:「為先夫慕容平之喪,勞諸君遠來弔唁,妾身感激萬分,先夫生時曾立誓以天下安危為己任,不幸天于英年,妾身為遂先未竟之遺志,乃有翠湖之設,同時也藉這個機會,為先夫之死,一雪沉冤。」

  萬餘人沒有一點聲音,靜靜地聽她說下去。

  「先夫之死乃此人之咎,而此人又為妾身之師,故妾身今日假先夫之周年忌辰,將夫仇師恩,當諸君之面,作一明白交代。」

  她的手指向王素素,台下又是一陣騷動,只有幾個明瞭內情的人還能維持住平靜,慕容盈盈說完後轉向王素素道:「師父,您老人家還有什麼話說?」

  王素素一笑道:「可以說沒有了,你幹得有聲有色,只要再向我證明一下你的確已經達到天下獨尊的程度,我就放心將生命交給你,讓你了卻夫仇。」

  慕容盈盈道:「天下群豪都帶了翠湖標誌,足證他們已臣服翠湖。」

  王素素搖頭道:「不見得吧?據我所知,在秋楓山莊還有一批人。」

  慕容盈盈朝柴小清等人看了一眼道:「神州五劍已無意世事,絕足江湖。」

  王素素道:「那是你的想法,在我認為只要是江湖上成名的人中有一個不向翠湖屈膝,便是你沒有盡到力量。」

  慕容盈盈痛苦地道:「他們是弟子的父執輩,于情於理都不該如此。」

  王素素冷笑道:「沒有什麼該不該,武林聖尊,尤勝於人間帝王,人臣輩尊于天子而屈膝如故,他們何能例外?」

  慕容盈盈又頓了一頓才痛苦地道:「好吧!小月,把東西捧上來。」

  地下又升起一片荷葉,葉下是個女孩子,手捧一個蓋好的金盒,慕容盈盈手指向王素素道:「放到那邊去。」

  小月應命過去放下盒子,王素素問道:「這裡面是什麼?」

  慕容盈盈低聲道:「師父打開一看就知道了。」

  王素素用腳一踢,將盒蓋踢飛了,裡面赫然是七顆血淋淋的人頭,眉發多半花白,六男一女。

  女的是淩波仙子尹相毓,男的則是顧清風兄弟,上官不予、許明非、孫一峰與落梅風魏搏生。

  臺上台下都是一陣大騷動,神州五劍與翠湖的關係如此密切,想不到竟然會落到這個下場。

  胡大剛已老早侍立在臺上,這時大叫道:「郡主!你怎麼可以這樣做?」

  另外五個女孩子也都神容大變,各自搶過去捧起自己親人的首級,認清面目無誤後,放聲大哭。

  慕容盈盈低下頭道:「各位姊姊,請你們原諒,為了替我們的丈夫報仇,我只有這個辦法,而且各位老伯父是自殺的。」

  許秋英一手提著許明非與魏搏生兩顆頭顱厲聲高叫道:「你胡說!明明是你殺死他們的。」

  慕容盈盈低聲道:「小妹一直與各位姊姊在一起,寸步未離。」

  許秋英叫道:「你可以派別人前去行兇。」

  「小妹只派了小月前去,姊姊們可以問她。」

  小月道:「郡主命小婢帶了一封信前去,各位老爺子見了信之後,互相商量了一陣,就拔劍自盡了,尹仙子是後一個死的,她關照小婢說把他們的頭帶來,算是幾位老人家唯一能盡的心力。」

  柴小清沉聲問道:「你的信是怎麼寫的?」

  慕容盈盈低聲道:「小妹的信是借用五位姊姊的名義而發,哀求幾位老人家顧全大局,稍受委屈,否則將有……」

  柴小清冷笑道:「否則怎麼樣?」

  慕容盈盈黯然道:「局勢非常明顯,要想替慕容平報仇,絕不是我們能力做得到的,假如他們不肯幫忙,恐怕王素素連我們……」

  柴小清厲聲道:「他們如不肯屈膝,連我們的性命都保不住了是嗎?」

  慕容盈盈道:「事實的確如此,沒想到他們……」

  柴小清哼了一聲道:「這根本就在你的意料之中,叫老一輩的人來向我們屈膝當然是不可能的,可是你又拿我們的生命作為要脅,他們除了一死之外,還有什麼別的路好走?你的手段太高明了!」

  慕容盈盈道:「今天是我與師父限期最後的一天,假如今天我無法達成師父的要求,她會另外換一個人來繼翠湖之主,這樣一來,豈僅我們的性命不保,幾位老人家又何嘗能平安?姊姊,你要我怎麼辦?」

  柴小清洞燭利害,倒是被她問住了。

  顧芳蓮捧著顧清風與顧清芝的首級,淚流滿面道:「我不管你們怎麼辦,反正慕容平死了,我父親跟叔叔又為著我死了,我既不能盡孝,又不能盡節,活下去還有什麼意思呢?對不起各位,我先走一步了。」

  說完張口噴出一蓬血雨,帶著寸許長一團血肉,人跟著倒了下去,那是她說出最後的一句話後,狠心咬斷自己的舌頭。

  在眾人譁然驚呼聲中,許秋英第二個倒了下來,她是用裙下的匕首刺進了自己的心窩。

  毫光連閃,又倒下兩人,孫絳珠剖腹,上官婉兒刎頸,每個人用的都是一枝匕首,當柴小清也伸手深入裙下時,慕容盈盈拱過去叫道:「柴姊姊,你不能死。」

  柴小清掏出了匕首,冷冷地將她推開了道:「你別虛情假意,我們五個人早先商量好了,等慕容平的大仇一了後,同時用這柄匕首自殺的。」

  慕容盈盈怔然道:「你們怎麼不告訴我一聲?」

  柴小清冷笑道:「你即將登上天下霸主的寶座,只伯沒有興趣陪我們一起幹那種傻事,而且你是慕容平心目中最鍾愛的人,他活著肯為你犧牲一切,死了也一定希望你能長命百歲,我們也不敢與你相提並論。」

  慕容盈盈痛苦地道:「柴姊姊,你怎麼說出這種話呢?我心裡……」

  柴小清厲聲道:「別說那些廢話,知人知面不知心,我倒希望慕容平能死而復生,叫他看看你成了個怎麼樣的人。」

  慕容盈盈低頭道:「平哥地下有知,他會瞭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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