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芙蓉劫 | 上頁 下頁 |
九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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複社同志,定了一套聯絡的口訣,十分隱僻,而且還有很多特殊的手勢記號,只有他們自己人才明白,平時很少連系,只有在緊急事故需要幫助時,才表明記號,目會有同路人前來聯絡。 明室未亡時,他們已經受到當道者的迫害,幾個有名的領導人如吳次尾、侯朝宗、陳定生等人俱是一時之俊彥,為當道者馬士英、阮大鎖等人所陷,亡命天涯,把這個組織發揚光大,以後他們就深入民間,默默從事活動。」 杜雲青道:「芙蓉你怎麼知道得那麼清楚?」 芙蓉歎了口氣道:「人多了,總不免會有良莠不齊的,有一次朝廷抓了個人,是個抗清最力的讀書人,他的妻子為了營救丈夫,向朝廷密求,願獻複社的機密以交換她丈夫的安全,朝廷答應了,要她錄出複社的經過梗概以及各種暗號。 她說了一半,也就是複社的組成經過以及淵源,朝廷依照她的請求,把她的丈夫先放了回家,然後再錄下另一半,剛好竣事,卻有五個夜行人潛入大牢,殺死了那名女子,其中一個就是她的丈夫,這五個都被抓住了,事關重大,報進宮裡,我恰好在皇帝旁邊,他聽見消息後,做了一件很了不起的事。」 「什麼事?莫不成是放了那五個人。」 「不僅放了那五個人,而且還當他們的面,毀了那份筆錄,以表示對他們的尊敬。」 「這份筆錄真毀了嗎?」 「是的,當時看過這份筆錄的人有三個,都是大內的密探,皇帝授意我當他們的面,殺了那三個人。」 杜雲青歎道:「官家行事也夠決烈的。」 芙蓉歎道:「是的,那三個人死得似乎很冤枉,但是做皇帝的人很難做到面面俱顧的,他自己看過了前半本筆錄,深深驚異這個組織之密與廣,以及組中成員之精神之傳烈,本來還難以置信。 可是在他覽看另一半筆錄時,就發生了那件事,使皇帝深信這個組織的精神,尤其是那個丈夫,竟然不辭再度赴死,而來殺死那個愛他至深,為救他而洩密的妻子,更如來了四個同伴。他們明知闖入大牢必無生還之能,仍然毅然的來了。 而且這五個人,個個都是家有拒資的富家子,每個人都有嬌素美妾,老父幼子,他們竟然不顧一切的,前來冒萬死以阻止洩密,使得皇帝大為感動,決定不再過問這個會社了。」 杜雲青道:「可是並沒有完全保住秘密,皇帝自己看過了,還是有一個人知道這秘密的。」 芙蓉道:「是的!皇帝說了,但他在那五個人面前指天立誓,絕不泄出那個秘密,違當受雷殛。」 徐明道:「這個誓言可靠嗎?」 杜雲青道:「徐兄,身為帝王之尊,能做到這一點,已經是難能可貴了,我想是可靠的,因為他不必那麼做的。」 芙蓉道:「是的,徐大哥,一個身為人君者,對反對他的叛逆如此委屈求全,已經夠誠心的了,我們憑心而言,歷史上還沒有一個皇帝能具有這份氣量的。」 徐明不禁默然。 杜雲青笑道:「不過話又說回來,複社組織既無橫面的連緊,那份秘密也就沒什麼用處了,我想那五個人前來犯死之前,已經作好安排,萬一事泄,這個消息也會很快傳出去,靠著那個秘密,不可能把複社這個組織全部瓦解的,而且會使那個組織的人提高警覺,另換一套聯絡記號,反而更難捉摸了,倒不如用這個辦法,安頓住那些人,較為易於控制和瞭解,也無法利用了。」 芙蓉道:「雲青,你想得太多了,也把人心想得太險惡。」 杜雲青莊容道:「芙蓉,我不願意澆你的冷水,也不想對這位皇帝有不敬之想法,可是你提出這件事,使我對馬向榮與紀老爺子的事有個更深的認識,紀老爺子如果是複社中人,安排了一個馬向榮在紀老爺子身邊,證明皇帝對那個秘密並沒有放棄利用。」 芙蓉不禁一怔,然後才歎道:「不會吧,皇上指天盟誓是很虔誠的,他每年到天壇把天,事前戒肅三日,誠意在心,那絕不是做給別人看的。」 杜雲青道:「我相信他盟誓是出乎至誠,也相信他把天的虔敬之心絕無虛假。」 「那他就不會違誓以欺天。」 杜雲青道:「他對違誓這件事,跟我以前殺人的看法與心情完全一樣,但求問心無愧而已,保過廟、繼血嗣、維社稷、理國政,是他的職責,對複社的人,他必須要加以覽視,以提防他們有所異動,違誓非為欺天,而是祈求上蒼對這件事作公平的判決與諒鑒,所以他祈天特別虔敬,是耿耿此心,唯天可鑒的意思。」 芙蓉一歎道:「聽你這麼一說,我對皇帝這個人倒是糊塗了,他究竟是賢是妄呢?」 杜雲青肅然地道:「以為君者而言,他是個好皇帝,無論他用手段也好,用心機也好,著眼處還是為了大眾,尤其是你最後說的這件事使我對他產生更多的敬意,他並非不畏天譴,他也相信上蒼有在冥冥中監視他的力量,為了職守,他把個人的生死安危放在其次。」 徐明道:「對,杜爺這話倒是至公之論,我們不也就是為了這個,才跑這麼大老遠的出來賣命嗎?」 芙蓉卻歎道:「雲青,那些都別說了,你怎麼回答那些人的?」 杜雲青道:「我只對他們說,我們到這兒來幫助琉球人驅除海寇,一則是出於義憤,行我鋤強扶弱的俠義本份,再者是為了這地方是玉龍寺預備辟作海外巢穴,以為將作亂我中華的準備,我們是為民除害而來的,並不是算計別人的土地而來的。」 芙蓉道:「這就夠了,如若他們再不死心,我們就可以當著天下俠義道,公開加以譴責,予以阻止,而我去見大琉王,也會提醒這件事,要他加以拒絕。」 杜雲青道:「只怕琉球無力拒絕。」 芙蓉道:「他只要表明了態度,說出了拒絕的理由就行了,只要這個理由無人能駁得倒,我們就可以制止那些人的行為了。」 杜雲青道:「你準備用什麼理由拒絕呢?」 芙蓉笑笑道:「目前我不宣佈,你去叫那幾個請求的人,陪同徐大哥跟九姐一起到琉球去見大琉王,當面把話說清楚就行了,我絕對有把握遏止這個計畫的。」 徐明道:「為什麼要胖子也一起去呢?」 芙蓉歎了口氣道:「為了借重你徐大哥跟九姐的超然身份與立場,說話時有份量。」 「蓉姑娘,你這不是罵我胖子吧,我的身份與份量還能跟杜爺比。」 芙蓉道:「徐大哥,雲青在江湖上的份量本就沒什麼,笑面追魂四個字在真正知道他為人的心中才有份量,在一般人心中,他只是個煞星而已,至於在另一方面,他雖是日月掌令,卻因為我的緣故,難免會使人略略生疑,你在江湖上是義俠,在那些義民們心目中,你也是個不折不扣的義士,所以你的話有時比雲青為重。」 徐明道:「以前夜遊神三個字就不怎麼樣,而這一次徐胖子就更不是玩意兒了,很多人都是沖著杜爺而來的。」 芙蓉道:「如果他們真是為著尊重雲青的日月令旗而來,倒也好了,雲青拿出日月令旗就能命令他們,也不會感到為難了,照目前的局勢而看,日月令旗的權威已經不如當年那麼大了,你還是辛苦一趟吧!」 徐明看看杜雲青,見他並沒有表示,才勉強地答應了。 他們一行人乘坐了兩條小船,由文意姑帶著去見大琉王。 杜雲青與紀小如則過到甘鳳池等人的那條船上。 紀小如仍是悶悶不樂,白紉珠笑道:「小如,你又擔心些什麼,是不是還為馬向榮的事而不安?」 「是的,真沒想到馬大叔會是大內的密探。」 白紉珠笑道:「那只是揣測而已,並沒有證實呀!」 紀小如卻黯然道:「杜大哥觀察入微,見微而能知著,而且他為人如何你也知道,如果沒有相當的證據,他不會隨便開口的,而馬大叔在他以目中,也是個很受尊敬的人,假如不是事實,他不會當眾提出來的。」 白紉珠道:「就算馬向榮是大內密探吧,那也不會有多大影響的,我邊師兄跟杜大哥好,他挑明身份,也沒有影響到他們的友情,蓉姐更不必說了,連我來說,我家裡也是幹這行的,他對大內密探並沒有什麼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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