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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五


  馬向榮道:「蓉姑娘跟路五爺他們已經擔任了攻堅追擒主凶的工作,我們的阻力怎麼還會更大呢?」松廬的好手必然是被他們吸引去了,我們只能碰上些小腳色而已。」

  杜雲青立刻搖頭道:「馬大哥,你這樣想就錯了,芙蓉他們只是負責破門與追擒青松子,並不是要狙殺每一個高手,方子玉剛才被陳四公公故意放走後,他到了城裡發出的信鴿通知各處潛伏的人員雖然被截了下來,但通信的內容卻是叫大家緊急疏散,速求自保以保全士氣。

  可見他們早已作了應變的準備,那些高手也一定是拼命以求突圍而不會應戰的,他們的目的是逃出去以圖再起,一定會情急拼命,所以芙蓉他們未必會遇上高手頑抗,我們這收網的卻可能會遇上全是硬把子。」

  馬向榮歎了口氣道:「兄弟,我老馬也多少跑了二十年的江湖,那裡會連這個都不知道,我只是故意這樣說說來使自己不緊張而已,跟你們說說笑話是同樣的目的,這一路上,那兩個娘兒們已經對我絮咕了半天,那知道你跟小如還是不放過我,存心要叫我不自在嘛!」

  他手上擺動著那一對水磨短鋼鞭,對空飛舞了兩下道:「我這一輩子都沒有像此刻那樣緊張過,你沒看我的手都在發抖,你們怎麼就不讓我輕鬆一下呢?」

  他揮擊兩條鋼鞭,居然揮出一連串急點似的嘯聲,用以襯托出他的手在發抖,但實際上卻是在表現出他真正的造詣。

  這個少林出身的漢子也洩露出他深藏的修為,由此可見他們每個人都意味到自己責任的重大了。

  彭美芳與彭美英這一對妯娌兼姐妹,除了身兼家學外,又是五虎斷魂刀彭家的未亡人,自從紀小如跟杜九娘兩人為她們作伐,說動她們雙雙點頭答應改嫁馬向榮後,她們的態度已經不似先前膘悍了。

  今天她們一左一右,四口雪亮的斷魂刀夾住了馬向榮,既像是在協助他,又像是保護他,看見了馬向榮在鋼鞭上的造詣,兩人都為之一怔,接著則是驚喜萬分。

  彭英芳首先忍不住叫了起來道:「大哥,原來你還藏著私呢,這一手龍吟虎哮至少也有了二十多年的火候。」

  馬向榮笑道:「那還假得了,咱家今年三十八了,十三歲拜師學藝,十九歲出師開始保嫖,足足二十年來我沒丟下過功夫,偷過一天的懶,這對鞭也練習了二十五年了。」

  彭美英笑道:「姐姐是說大哥你平常練功夫時,怎麼不表現出這一手造詣呢?」

  馬向榮道:「我師父雖然是俗家弟子,但畢竟是藝承少林佛門武學,戒殺重仁,所以我的鞭法雖走陽剛的路子,卻很少有殺手,但是我人門之初,首先練的就是這一套龍吟虎鞭法,而且也是少林十八伏魔神功之一,是最具殺傷力的,學成後,對於使用的規定很嚴,若非遇上十惡不赦之徒,絕對嚴誡使用,所以我一直不敢施展。」

  這次連杜雲青也感到奇怪了:「為什麼呢?馬大哥,像上次我們在保縹時遇到了好幾次的伏擊,你的處境已十分危險,甚至於還受了傷,大哥為什麼不使用呢?」

  馬向榮歎了口氣道:「這是用來誅除奸邪的,不是用來自衛的,因此除非在確知對方是必須殺死才能使別人不受其害的惡徒時,我絕不使用這手鞭法。」

  杜雲青歎了口氣道:「連少林寺的嫡傅佛門弟子,在使用降魔功時,都沒有這樣嚴格的限制。」

  馬向榮道:「是的,按照規定,這種武功可以用在必要時在救命之舉,但是我自己把它規定得更嚴一點,因為這套鞭法的威力太強,使用時固然殺死強敵,但也會為我帶來很多推不掉的麻煩,引來更強的敵人。

  假如我是一個人,我還不去管他了、但是我卻是一個鏢頭,很可能有人會為私怨而劫鏢,找鏢局的麻煩,自然也會因此而牽連到別人,你跟我一起護鏢的同仁,他們的生命安全將會增加許多不必要的威協與傷害的機會。這才是我極力自製的原因。」

  杜雲青不禁對這個漢子生出了一種莫名的敬意,少林的十大伏魔神功,也被稱為少林十八絕學,雖然武功典籍一直留在少林,雖然少林的弟子是最多的、但練成這種神功的人數一直不多,俗家弟子猶少。

  馬向榮身懷如此絕學他如果肯施展,早就會成名了,擠身一流高手的行列,但馬向榮卻為了一個更為崇高的理由、憎愛分明願默默無聞以終,情願冒著被殺的危險、不加施展,這是何等的心胸!

  紀小如對這套鞭法的瞭解還不夠,自然也無法體會馬向榮作了多大的犧牲,因此問道:「馬大叔,你今天把這種功夫亮給我們看看,是否已準備施展了?」

  馬向榮點頭道:「是的,對白蓮教徒是不能姑息的。」

  彭美芳與彭美英看看馬向榮,目中流露出無限的敬佩,而這種敬佩中有無限的滿足,尤其是較小的彭美英,忍不住道:「大哥,平時你藏拙一點倒也罷了,真到了性命關頭,你可不能開玩笑,像上次在局子裡,玉龍寺請了批暗算的殺手來,你都已經負了傷,為什麼不施展呢?」

  馬向榮歎了口氣道:「二妞兒,還是那句老話,我這套鞭法是學了來除害的,不是學來自衛的,對方也是一批可憐蟲,他們受了命令前來,自己身不由己,並不是萬惡不赦之徒,我用不著施展,這是一,再者,那天高手很多,尤其是杜老弟還在一旁,他絕不會看著我被人殺死的,我又何必要逞能呢?少林是佛家功夫,最誡躁露,再說我這套鞭法雖然淩厲,比起社老弟的寒月劍法,還是減了一籌,如果我輕於躁露,這條命可能就活不到今天了,杜老弟在江湖上被人稱為笑面追魂,處處被人看作煞星,到處都有人想找他拼命,並不是他真的嗜殺,而是他太有名,每個人都想壓倒他而成名,我沒有這麼大的本事,還是藏拙一點的好。今天我顯示出來,是因為情況不對,攻擊松廬的工作十分重要,杜老弟看得很重,惟恐人手不足,卻又不放心我這個沒有用的老哥哥,要我跟他一路,是便於照顧我,所以我才亮了出來,免得他為我分心。」

  杜雲青一笑道:「馬大哥,小弟卻沒有這個意思,而且小弟對馬大哥的技藝並沒有存有輕視之心,我早就知道你必然有兩手壓箱底的絕活兒沒拿出來。」

  馬向榮不通道:「老弟,這話我又難以相信了,這套鞭法我從未施展過,你怎麼會知道的了」

  杜雲青笑道:「大哥是使鞭的,而且又承認你是出身自少林俗家門下,有這兩點就夠了。」

  「那也不能表示我會伏魔鞭法。」

  杜雲青笑道:「我們一起闖神龍鏢局,大哥曾經拳敗黃河十三龍中的翼手龍霍大鵬,霍五他是神龍幫中武功僅次於幫主武威揚的第二高手,馬大哥居然能以正統的拳法勝過了他,小弟就知道大哥的武功必有過人之處。」

  馬向榮一栗道:「原來你是由這個地方看出來的?」

  杜雲青笑道:「不但我知道,紀老爺子也知道,否則他又怎會在那麼多人中,獨獨把馬大哥委為鏢頭,而且他自己要離開天馬鏢局時;卻委託馬大哥照料小如,幫她把鏢局撐下去,那時他並不知道我會擔起天馬鏢局的擔子,把這個擔子等於是交給了馬大哥,他對馬大哥的武功如不深知,又怎會作此貿然之舉,如果大哥的武功真是像大哥平時所表現的只有那一點,能挑得起忱個擔子嗎?」

  紀小如道:「對呀,爹跟我說,如果不讓天馬鏢局關門,就要我多聽馬大叔的,才能把鏢局撐下去,可見爹對馬大叔的武功是早有所知了,只是沒讓我知道而已。」

  馬向榮不禁有點沮喪地道:「我還以為我一直藏拙得很好,原來早就被人揭穿底子了。」

  杜雲青笑道:「什麼都可以裝假,唯有武功裝不了的,馬大哥雖然處處藏拙,但在與人動手的時候,不管對手多強,都表現了一種凜然不懼的名家氣度。!」

  馬向榮道:「那只是我莽不畏死而已,匹夫之勇,可算不了一回事,更不能說是名家氣度。」

  杜雲青笑道:「不怕死與胸有成竹之間是有差別的,大智若愚,大巧若拙與匹夫之勇也有著很大的區別,馬大哥如果抵是不怕死,恐怕早就死了,別的不說,就以上次在鏢局應付突擊一事來說,白東嶽那邊一共派了三批人過來,一批強于一批,馬大哥都從容應付了下來。」

  馬向榮道:「不算從容,我肩中的劍傷,不過才收口,還有點抽痛呢。」

  杜雲青道:「但是對方卻是玉龍寺中出來的殺手,比起一般的江湖武師不知高明了多少倍,馬大哥一鞭當關,對住了他們淩厲的攻擊,又豈是不怕死所能做到的,假如大哥只有那點能耐,小弟今天也不會請大哥出來擔任艱巨了,這責任何其重大,如果漏了一兩人,很可能又為白蓮教遺下了害人的種子。」

  紀小如也笑道:「是啊,我想起來了,杜九娘為兩位大嬸兒作伐時,我還擔心說馬大叔的武功不高,恐怕兩位大嬸兒不肯委屈,但九娘說沒問題,馬爺自有可敬之處,她們兩位一定會同意的,看來大家都知道馬大叔藏了私。」

  彭氏姐妹笑笑,馬向榮卻有點氣沮地道:一原來你們都已摸清了我的底子了,故意在哄著我呢!」

  彭美芳笑道:「我們可沒有這個意思,我們尊敬的是大哥的為人,雖然知道大哥深藏不露,但想到大哥不是善於做作之人,既然有所保留,必然會有原因的,大哥不說,我們也不便動問,而且我們也不知道大哥在那一套龍吟虎的鞭法上,有這麼深的造詣。」

  馬向榮歎了一口氣:「幸虧我這個藏拙的理由還無愧於心,否則不知你們會把我看成怎麼樣的人了,可見人藏不得私,留不得一點秘密。」

  杜雲青笑道:「大哥根本就是不會做假的人,你之所以留下一套鞭法不施展,只是自認為有一個正大光明的理由,並非存心要騙人,所以雖能保存至今,卻已在不知不覺間流露了不少,如果你真是把它當作一件秘密,反而會彆彆扭扭,故予掩飾,反而弄得破綻百出了。」

  紀小如道:「對了,馬大叔,你只是把這套鞭法當作了戒律,並沒有視為秘密,否則你連三天都保不住了。」

  馬向榮笑笑道:「我本來倒是覺得自己做得很不錯的,可是被你們這一說,我竟是一無是處了。」

  杜雲青道:「馬大哥,你肯不肯聽我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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