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芙蓉劫 | 上頁 下頁
三二


  錢二架了兩個昏迷不醒的人出來,往地上一放道:「這是臨清捕頭丁大元,旁邊是他的特聘副手雷剛,海捕公文上有他的年貌特徵,老夫子看清楚了,銀貨兩訖,這是一次斷戶交易,貨物出門,概不負責。」

  臉色冷得像冰,方子玉卻笑笑說道:「趙老大,錢老二,二位誤會了,老朽自有交代,羅大成,你好大的膽,誰叫你派人上這兒來的?」

  羅大成一怔道:「屬下……」

  方子玉沉聲道:「昨天你辦砸了事,已經由我親自出面交涉了,就沒有你的事,你居然暗中派人到這兒來窺探,是何居心,雖道你認為老朽辦不成事嗎?」

  羅大成連忙道:「夫子,屬下只是為了小心,再者也是怕兩位使者有事要人手使喚,讓他們跟著。」

  趙大冷笑道:「那盡可大大方方地派了來,趙某一定會竭誠歡迎,何況那八位仁兄從中午起就在下處晃蕩了。」

  方子玉厲聲道:「羅大成,你這是什麼意思?」

  羅大成連忙跪下叩頭道:「屬下知罪,屬下知罪。」

  他磕到第二個頭,方子玉的旱煙袋突一伸,點在他的後腦穴上,羅大成只吭了一聲,身子翻轉倒地,已是七孔流血,臉孔變形,雙眼凸出而死了。

  這個看起來弱不禁風的老頭兒,想不到會有這麼深厚的內功,而這滿臉和氣的老夫子,會有這麼殘狠的手段。

  同來的四海班主謝北城不禁臉上變色道:「老夫子,這是做什麼,羅兄弟已經認錯了。」

  方子玉冷笑道:「有些錯誤不是認錯就可以了結的。」

  轉過臉去看著趙大等人,發現他們居然都很平靜,方子玉倒是有點意外,咳了一聲道:「四位滿意了吧?」

  趙大微微一笑道:「老夫子,這次欠周到,您自己懲誡手下,跟我們沒什麼關係,用不著問我們,不過您既然問了,我也不能不回答,我們很滿意。」

  方子玉簡直有點莫測高深了道:「趙老弟,你既然認為事情與各位無關,又滿意什麼?」

  趙大笑道:「我們對方老當機立斷處置的手法很滿意,這才是真正辦大事的人,我們知道這位羅爺只是城內班子裡的管事,松廬的事兒不由他負責,那些人也不是他派出來的。」

  方子玉哦了一聲道:「那麼老弟是認為他死得冤枉了?」

  趙大道:「不,一點不冤枉,而且死得太輕了,因為他太多嘴,太不經事,我們在解決那八個人時,並沒有問來歷,也不知道他們的身份,方老也可以裝作不知道含糊了事,偏是他多嘴,硬要叫出來反而把事情攪混了,而且方老已經用話點過他了,他還不明白,仍然喋喋不休,這種人如果托以大事,只會敗事,早應該除掉了。」

  方子玉又咳了一聲道:「高明,高明,趙老弟看起來不像是胸有城府的人,但內涵卻實在高明。」

  趙大一笑道:「敝人如果像外表那麼粗魯,又怎能在京師立中爭下這一畝三分地來。

  方子玉目光炯炯地瞪視著他,趙大毫不在乎地回機,片刻後,方子玉才道:「趙老弟,你對松廬究竟知道多少?」

  趙大道:「毫無所知。」

  方子玉道:「老朽倒是難以相信了,以老弟如此才華,對近在咫尺的地方居然會毫無所知。」

  趙大笑道,「趙某認為無須去知道,西海班嫌的是大錢,不會來爭我們這塊地盤,河水不犯井水,趙某何必去找麻煩,所以羅大爺早兩年告訴我們,松廬附近不准去騷擾,我們就不去,反正那不是我們發財的地方。」

  方子玉笑了道:「趙老弟實在是個聰明人。」

  趙大笑道:「要想在京師立足豈是易事,聰明人不笨,笨人也不行,聰明人易犯忌,笨人易為人所利用,趙某必須在笨的時候笨,聰明的時候聰明。」

  方子玉笑道:「好,好,就恁這兩句話,已是很多人望塵莫及,北城,你得多向趙老弟請教請教。」

  自從他改口稱老弟之後,態度上已客氣得多。」

  謝北城也不傻,連忙一拱手道:「趙兄多指教。」

  趙大笑道:「謝兄客氣,其實有方老夫子如此高明的人物在,那有兄弟說話的餘地,只是要追隨方老這種高明人物辦事,實在很不容易,兄弟旁觀者清,只有兩句話奉告,那就是在方老面前,你最好策得一無所知,唯命是從,沒問你時別開口,問到你時也是一問三不知,因為方老派體辦什麼事的時候,你必須要有點魄力,自己拿得起主意,這才是表現你聰明的時候,像那位羅大爺,就是聰明與笨拙用錯了時候。」

  謝北城拱手道:「受教,受教,往後尚祈趙兄多予賜教,以啟茅塞。」

  方子玉的話有深意,謝北城的謝教也有深意,他們似乎都在作一種暗示,一種把他當作自己人的暗示。

  趙大當然聽得懂,但是他不能表示他懂了,也不能表示不懂,這是一個很微妙的境地,他不能在暗示下糊裡糊塗接這種邀請,那顯得太熱切了。

  他也不能裝糊塗,那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表示,對方很可能不再深談下去,到此為止了。

  ▼第七章

  他必須要逼出對方一句話來,因此笑了一笑,以若即若離的態度道:「謝兄大客氣了,兄弟之所以敢直接了當的說出來,就因為兄弟是個外人,說了不怕得罪誰,所以兄弟才敢直言無隱,如果往後咱們要是常來往,兄弟就不便說什麼了。」

  他的眼睛一直看著兩個人,搜尋著他們臉上的表情,方子玉似無所動,謝北城有點沉不住氣了:「趙兄何必拒人於千里之外呢?兄弟是真誠求教。」

  趙大冷冷地道:「謝兄這份差事不難當,多聽,少開口就不會出差錯,也無須向誰討教,好了,方老夫子,人也交給您了,咱們算是交差,至於誤傷了幾個人,還請在韋老爺子面前說個明白,那可怪不得我們,不知者不罪,如果韋老爺不肯體諒,趙某自當負荊清罪去。」

  方子玉這才笑道:「趙老弟,你可真夠厲害的,老朽原是奉了敝東之命,希望與趙兄繼續合作的,現在看來時老朽的面子不夠大,還得敝東親自前來相請,趙老弟才肯點頭了。」

  趙大淡淡地道:「言重,言重,趙某等這點薄才,也當不起韋老爺子錯愛,我們反正是賣力氣的,韋老爺子如有所命,只要出足價錢,趙某等一定辦得使他滿意好了,這種合作方式,彼此都很愉快。」

  方子玉歎了口氣:「趙老弟,敝東不是小氣的人,大家如果真的能開誠不公,精誠合作,趙兄的收穫,又豈止這淺淺之數。」

  趙大一笑道:「趙某已經很滿足,錢雖不多,也夠我們這些苦兄弟們嚼裹個幾天的。」

  「趙老大,雖道你就甘願一輩子屈於此?」

  趙大笑道:「趙某自覺沒什麼不好,不受管,不受氣,安安穩穩,舒舒服服,自由自在。」

  方子玉道:「趙老弟,你在京師立足,眼皮子當然不會那麼淺,看得見那些人封土裂疆,出將放相,也瞭解那些人的底子,如論肚子裡的才華所學,老弟難道不如人嗎?」

  趙大笑道:「趙某倒不這麼想,那是人家的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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