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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章 山雨欲來

  金陵,鐘山巍巍,龍蟠虎踞。

  這座石頭古城,六朝各代多建宮於此,因此,豪華繁榮,盛極一時。

  雖然,爾後的金陵,那當年吳官秀麗江南,往日的「南樓風月」、「北海琴槽」,已是故壘蕭蕭,都成了陳跡。

  但是,曾幾何時,那秦淮河兩岸一帶,又是水上人家,懸樁拓架,為河旁水閣,畫棟雕樑。綠蒼蓽簾,河上燈船畫舫盛甲天下,金粉薈萃,鶯燕成群,竟成了那蝕骨銷魂的溫柔鄉,迷人癡醉的銷金窟。

  那甜美的歌聲,那令人沉醉的琴音……正是那些王孫公子、風流文土流連忘返、揮金如土的原因。

  這些,重又點綴了江山的綺麗,使這座已是「吳宮花草理幽徑,晉代衣冠成古丘」的金陵,再度的繁榮盛極起來。

  夫子廟,供奉著孔聖人,象徵著我們五千年的歷史文化綿延不絕。

  夫子廟的廣場,那可熱鬧極了,吃的、喝的、玩的、穿的、用的應有盡有,無所不備,齊全得很。

  瞧罷,東邊敲鑼,西邊打鼓,說書的、賣唱的、練把式的、賣膏藥的、雜耍……撒上三天三晚也數不完。總之,五花八門,無所不有。

  最有名的,圍的人最多的,是那位賣大力丸的侯四,金陵人管他叫禿頂老侯,矮肥身材,圓圓的紅胖臉,人頂和氣,永遠眯著眼,咧著嘴,笑臉對人。

  侯四說得好,誰吃了他的「大力丸」,一巴掌難能打死一條牛犢子,說是這麼說,買的人照買,可就沒人去試過。一巴掌打死一條牛犢子,這牛未免吹得太大了一點。但是那沒關係,儘管大家心裡頭雪亮,可是,到時大家又情不自禁的往他那兒擠,聽他翹著鬍子吹,睜開眼睛說瞎話,沒別的,和氣生財。

  人家禿頂老侯練的可是真功夫,一張彈弓能閉著眼打落二十丈外人頭頂上的製錢。

  一路掃趟腿,能踢斷十幾根「梅花樁」。這些都是有目共睹,觀眾熟知的事。

  就憑這塊硬招牌,叫響了字型大小,沒有人願意去瞧一些騙人的假玩意。

  禿頂老侯的這一套玩藝,就連執金陵鏢界牛耳的總鏢頭齊蒼霖都說:如果老侯肯到他的鏢局共事,他將要委以副總鏢頭職位。

  廣場除了禿頂老侯,還有玩雜耍的萬巧手,賣膏藥的王老頭,說書的張歪嘴,拉「洋片」的二愣子,人跟生意都不錯,可都比不上「禿頂」老侯。

  那年頭,人講義氣,尤其是跑江湖混飯吃的。

  可是,今天有點不同,大夥兒都湧到另一個場子去了,那裡,萬頭攢動,打個譬喻:人縫裡真能擠死螞蟻。

  是什麼玩意能把這麼一大群人吸引過去?

  說出來並不怎麼稀奇,只是一班江湖賣藝的,四男二女,兩個老的,還有一人缺少一條胳膊。但是,這幾個人玩藝兒可不簡單,而且也十分扎實。場子裡的鑼鼓敲得正響,一個缺了左胳膊的中年人,往場子正中央一站,手微抬,鑼鼓聲立即停止。

  「各位鄉親父老……」

  「當!當!當」鑼聲三響後,老少五人齊聲道:「鄉親父老。」

  接著,又由那人道:「兄弟姐妹!」

  「當!當!當!」「兄弟姐妹!」

  「小弟初到貴寶地,人地生疏,投親不遇,盤纏罄盡,所謂『人窮當街賣藝,虎餓攔路傷人』,在下不得已,在生活逼迫下,只好走上賣藝這條道路。」

  語音一頓,鑼鼓又敲響起來。

  中年人手一抬,鑼聲靜止,接道:「在家靠父母,出外靠朋友,貴寶地,龍蟠虎踞,六朝建都于此,小弟若有禮數欠周的地方,請各位鄉親父老,兄弟姐妹高抬貴手,有錢的幫個錢場……」

  他話未說完,一個少女走了出來,道:「二叔,那位朋友說,出門匆匆,身上沒有帶錢怎麼辦?」

  「沒關係……」中年人道,「沒錢幫個人場,兄弟仍然感激不盡。」

  少女道:「二叔,那邊一位朋友說,怎麼光說不練,耍嘴皮子?」

  「怎麼會呢?」中年人道,「這是開場白,是理,也是禮,咱們出門在外,靠的就是朋友,要是禮數不周,咱們在金陵還能做買賣嗎?既然那位朋友丟下話,咱們這就開始。」

  「當!當!當!」鑼聲三響過後,一個少女走了出來,中年人道:「現在由二妞先侍候各位。」

  他甫退下,那個梳著兩條辮子的大姑娘,便開始在場子裡翻筋斗。

  一雙又長又直又結實的腿,好像隨時都可能把那條用小碎花棉布做好的褲子撐破。於是,博得全場熱烈的掌聲,接下來,是兩個年輕人對打。

  他倆表演的是:「單刀破花槍」!

  這種表演可以時常看到,並不足為奇,但是,這一對年輕人所使的可就是不一樣,絕不是花拳繡腿,底子扎實得很。

  先說使長槍的這位,槍法中之最著者,厥惟羅楊兩家與李全之妻楊氏的梨花槍。

  唐羅藝守幽州,擅槍法,自承一家,回馬羅家槍。

  北宋楊業戍邊關,幼子得異人授以槍法,迥異世傳,後亦以楊家槍法著於世。

  又來甯宗時,有賊寇李全,擅運鐵槍,後傳其法與妻楊氏,楊氏嘗謂鄭衍德等雲:二十年梨花槍,天下無敵手,此則梨花槍之由來。

  這年輕人使的正是楊家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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