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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六


  虯髯客一笑道:「兵員訓練了就要打仗的,假如不打仗,不僅養著他們是負擔,閒置著無所事事,還容易出麻煩。這批已經訓練好的人員,交給你們正好派用場,至於我在海外,還有著一半的人員呢!你們多辛苦點,先把中原江山打出個局面來,幾年後,我來看看,說不定可以撿個現成的便宜呢!」

  李靖笑道:「大哥總是最聰明的人。」

  虯髯客也大笑道:「這可是你教我的。五人逐鹿,鹿死誰手不得而知。欲得其鹿,我就要面對四個強敵,若我退而作壁上觀,任彼相爭,剩最後一人時,我僅除一人即可得鹿,這才是上上之策。」

  李靖道:「小弟可沒說過這個話。」

  虯髯客笑道:「這只是我的引申,你在談論戰略時說過一句話:戰爭中最後還能站著的人才是勝利者,而虎狼阻道時,先驅虎吞狼,養精蓄銳以待之,俟虎疲狼盡,再全力搏虎,則虎狼俱亡」

  李靖道:「小弟只是論戰,與爭天下不同。」

  虯髯客道:「我以為道理是一樣的。」

  李靖道:「不一樣。驅虎吞狼,則狼盡而虎疲,爭天下時,占地越大,實力也越強,直到群雄剩下一人時,已經無法推翻了。」

  虯髯客笑道:「我不會打那種仗的,你要記得,大哥是個江湖人,我爭天下,也要用江湖人的方法,流血五步,斬首一人,就夠了,我只要有一批人來接收天下……」

  李靖搖頭道:「大哥,這個方法行不通的。」

  虯髯客道:「我知道,我刺殺的若是個仁君,我會成為天下之公敵,我不會做這種笨事。若我刺殺的是個暴君呢?天下豈非垂手可得了?」

  李靖不禁默然。

  虯髯客揮揮手,揚長而去。

  樂昌公主愕然道:「他就這麼把幾萬人交給你了?」

  李靖道:「是的。上次把神龍門交給我,也是在三言兩語之間。」

  樂昌公主道:「若論豪傑胸懷,舉世之間,無人能及此君,出手就是這麼一大筆重禮,尤其是在此時此刻,那是爭天下之資。」

  楊全忠道:「夫人,張大哥的想法卻不是如此。他知道爭天下容易,保天下難,隋煬帝手中的實力不謂不盛,但保不住天下不說,連首級都保不住,所以張大哥在沒有保住天下的能力之前,不作爭天下之想。」

  「那他何以要訓練這些人呢?」

  「那是作準備。當他有了保天下的條件時,也當然要有一些取天下的實力。」

  樂昌公主問:「他認為如何才能保天下呢?」

  楊全忠搖頭道:「我不知道。他一直都在尋求答案,這次他召集了弟兄整裝出發前,還一直為此苦惱,最後才對我說,他認為目前取得天下後,唯一能保的方法,就是有兩個人的合作。」

  「那兩個人?」

  楊全忠道:「一位是二莊主,另一位則是夫人。」

  李靖被提到是意料中事,但是樂昌公主沒有想到另一個人會是自己,倒是大感愕然,她訕然苦笑道:「那是你們首領在開玩笑。」

  楊全忠道:「不!不是開玩笑。大哥說了,外有藥師為將,可無敵於天下,內有樂昌為策劃,可以使天下在握,我為爭取此二人,曾不惜全力,奈何卻輸了李世民一步,此去只能碰碰運氣,能說得動他們助我,則大事可為,否則就只有成全他們了……對不起,我冒昧地直呼二位的名諱,但那只是轉述張大哥的話……」

  樂昌公主道:「這麼說,他是早已決定將一切交出來了?」

  「是的,大哥早就作了兩種準備:不是二位歸他,就是他把一切交給二位。」

  李靖與張出塵對虯髯客多少有點慚愧的感覺,樂昌公主則有點意外地道:「首領對我這個弱質女流太看重了。」

  楊全忠道:「不然。在張大哥的心目中,夫人是天下最值得也敬重的人。他說夫人金枝玉葉而身遭亡國之痛,在輔佐楊素時又掌握了權術之秘,他深信你的認識,比任何一個人要透澈,因此,夫人策劃謀國時,必然可以避免以往的那些缺點而做到十全十美。」

  張出塵道:「這倒是。大哥的看法相當正確,樂昌姐,你的確當得起的。」她見李靖笑而不言,忍不住道:「藥師,你難道不同意嗎?」

  李靖道:「我同意。樂昌姐確有理國之能,把一個朝廷建立起來,按步就班地做事。」

  樂昌公主則笑道:「藥師!你別捧我了,我對自己知之甚明,我不妄自菲薄,當世之間,沒有人此我有更多的理國經驗,因為我身經兩個王朝的興替,而且都曾參與最高的決策,家兄主陳時,大部份都聽我的,楊素佐隋時,我也提供了不少的意見,只不過這兩個王朝都滅亡了。」

  張出塵道:「那不能怪你,這是人謀不臧。」

  樂昌公主苦笑道:「我不敢自抬身價,說那兩個王朝之亡是我的責任,但我未能防蔽起衰,防患未然,證明我的能力不足,虯髯客實在把我看得太重了。」

  楊全忠道:「這個大哥也曾說過,他說夫人只要記兩次失敗的慘痛教訓經驗,再度理政時,便可以避免那些人為的錯失,如此雖不能說必然大治,然已無人能及了,因為究竟很少有人能連續經歷兩次失去天下的。」

  這一說使得眾人俱為之默然,樂昌公主歎了一口氣道:「遺憾我只是個女流之身,夫婿尚在,不能自主,否則我一定去追隨張首領,以報答他這番知遇之情。」

  楊全忠則興奮地道:「有夫人這番話,張大哥已經很安慰了。張大哥對夫人仰慕之至,曾經向越公致意,但楊素對夫人也十分敬重,回答大哥說,夫人堅貞可逾金石,在未得徐公子確息前,他不便作任何表示,大哥也就尊重夫人的意願,絕口不說此事,後來得知徐公子無恙,已與夫人破鏡重圓,大哥著實為夫人慶倖,但也私底下難過了幾天,這話不會太唐突夫人吧?」

  樂昌公主見他說得很坦率,倒是有點不好意思,但隨即大方地道:「不,我感到很榮幸。張首領對我的這份情意,我十分感激,只遺憾相逢已是人婦,只有辜負他的一片情意了。」

  楊全忠激動地一屈腿道:「多謝夫人!」

  李靖道:「全忠,這要你謝什麼?」

  楊全忠道:「我是替大哥感謝,謝謝徐夫人的這番話,對大哥多少是種慰藉。」他歎了口氣道:「大哥雖是一條鐵錚錚的漢子,但他的感情卻極為平常,他輕易不為人動情,一旦動了情,就十分執著,在海外,有許多島國,大部份都是女子為王,那些女王也都十分美麗,她們對大哥十分傾心,不但委身下嫁,以舉國為聘,有的甚至只要求成為大哥的外室,大哥卻連正眼都不看她們一下。」

  張出塵笑道:「我倒不知道海上有這麼多美麗的人和事,難怪大哥經常留連海上了。」

  楊全忠道:「三姑娘,大哥在海外一心擴展基業,完全沒有沾上一絲綺聞。那些女王對大哥有意,大哥卻懶得理她們,有時為了避開地們,情願放棄那塊基地。」

  樂昌公主笑道:「這一點我相信是真的,外子對我談過,他避難就在一個島國上耽過一陣子,那個女王對張首領十分煩心,但張首領卻沒興趣。」

  楊全忠忽現異容道:「夫人,徐公子流亡海上時的經歷你都知道嗎?」

  樂昌公主笑道:「知道。他流浪的那個島國在南海中,島上多為女子,美麗熱情,統治者也都為女子,外子即為島上的女丞相所收容,招贅為夫。」

  張出塵道:「啊!有這種事!樂昌姐,你怎麼沒說?」

  樂昌公主道:「這有什麼好說的!」

  張出塵道:「你也不為這件事生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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