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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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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聽消息,務必要確實,然後還要通知其他地方的幾處分壇,小心謹慎,照常營業,萬一遇到狙擊,可以儘量抵抗;實在打不過時,可以放棄糧食,但務必要保全人員,可以被俘,不得被殺。」 最後一道命令太離奇了。每個主將都要求部下的戰士,多半是不成功便成仁之類的奮戰精神,很少會要求部下們被俘投降的。在這些以江湖好漢為班底的豪傑組織中,更是不可思議,而且也很難接受。 李靖對江湖好漢的個性很清楚,知道對這一道命令,必須加以解釋,否則是很難令人心服的。 因此他一正神色道:「你聽好,我只說可以被俘,卻不是准他們投降。這兩者是頗有差別的。他們必須經過力戰之後,力盡而被俘,不准在陣前自盡,你懂了嗎?」 「懂了!但是不明白何以要如此呢?神龍弟兄都是寧死不屈的,要他們一反常道而行,必須使他們明白。」 張豹這次變得聰明而謙恭了,在提出詰間時,立即提出必須詰問的理由。 李靖冷靜道:「本來我不必解釋的,兩軍作戰,主帥定下策謀後下達命令,部屬遵令行事就夠了;但你們還不是正色的軍旅,沒受過訓練,所以我破例解釋一次。我要他們被俘,是為了要他們配合。在我進攻時真應外合,東西洞庭山深入湖中,我們無法大舉進攻,只有以少數精銳,出其不意突襲。但對方以逸待勞,人數一定不少,我只有以這個辦法,先送一些人到對方去。」 張豹總算懂了,但又表示淒疑道:「二老爺,請恕屬下放肆多嘴,弟兄們被俘後,行動恐怕不會自由吧!」 李靖一笑:「我知道,他們必然會受到拘束。不過我會安排,到時自然有人去替他們解開束縛,讓他們能參加戰鬥。」 張豹不敢再問李靖要採用什麼安排。他己學會了維持分寸,不逾越自己的職權。所以他道:「如此屬下就可以對弟兄有交代了。」 「不作解釋,你就無法交代?」 「是的。主公教弟兄們以忠義勇戰不畏不怯為主,屬下若要求他們作畏怯之行,一定要有個解釋。」 李靖道:「張豹,你還是沒弄懂我的意思,我要求大家在力不從心時,可以接受被俘,卻不是要他們示怯而故作被俘,要做得恰到好處,不能露出破綻,否則對方起了疑心,有了準備。我突襲的計畫若是失敗了,將唯你是問。」 張豹肅然唱喏而退。薛飛霞與董輕雲也是一臉恭敬,不敢透出口大氣。 張出塵笑道:「你們輕鬆點,這不是在大堂上,無須如此拘謹。」 薛飛霞道:「婢子等不敢放肆以逆虎威。」 李靖笑道:「我是否對人很凶?」 薛飛霞道:「這倒不是。但二老爺有一股懾人之威。像張豹,他極少對人如此折伏過,就是主公面前,有時也要抗辯幾句。」 李靖道:「我大哥是不是凡事都與他商量。」 「也不是和他一個人商量。主公行事公開,對內沒有什麼秘密,有什麼事,總是大家商量著辦。」李靖笑道:「也聽取你們的意見?」 「是的,不過主公思慮過人,我們的愚見提出後,經常會被主公反駁倒。最後還是照他的計畫做,但我們的意見真有價值,他也會採納的。」 李靖輕輕一歎:「難怪他會得到這麼多的人忠心擁戴,大哥在收服人心方面,確有其過人之處。」 「是的。主公在宣佈一件事蒔,早經深思熟慮,計畫妥當了,但他仍是要徵求大家的意見。我們在倉促之間,所想到的自然不如他周詳,因此,最後仍然照主公的計畫執行,只不過他使大家都覺得自己也參加了這個計畫,執行起來特別賣力。」 李靖微微笑道:「不錯,不錯,這是一種權術的運用,他不但能使大家感到受尊重,也使大家對他的才智折服。因為他能把你們的意見一一駁倒,而你們卻很難推翻他的計畫。」 董輕雲低呼道:「是的,的確如此。婢子等因為次數多了,漸漸看出了一些端倪,別的人卻都為主公的這種做法感到十分的興奮與折服。」 「哦,輕雲,你對大哥這種做法有什麼看法?」 董輕雲囁囁地不言。 張出塵笑道:「輕雲,你儘管說好了,這是我們私事閒談,絕不會入於他人之耳。」 李靖道:「是的,我要知道的是你們對此事的看法,不管你們對大哥態度,你們盡可暢所欲言。」 董輕雲道:「婢子認為這有點虛偽作假。」 薛飛霞立刻道:「不!雖然主公此舉不是真心在求取大家的意見,但立意卻是好的。他使大家體認到自己受重視,也使大家對他更為尊敬……」 董輕雲道:「可是我覺得二老爺這種做法,也一樣的能令人尊敬,像張豹這個喋喋不休饒舌的毛病,就是主公慣出來的。」 「在主公面前,他的意見最多,好像表示他懂得很多,但到了最後,他的意見沒有一條被採納,只是他自以為貢獻很多而己。」 薛飛霞笑道:「主公知道他的毛病,所以要他擔任總管,並沒有叫他參與最高機密。主公不是一直告訴我們說張豹此人,小有才華,難當重計嗎?」 董輕雲正要開口,李靖道:「二位元把話題扯遠了。我要聽的是二位對大哥行事的看法,不是討論他對張豹的看法。對於張豹,我已經瞭解夠多了。」 董輕雲想了一下道:「婢子以為主公的做法大過於瑣碎,若是僅維持這個局面,自然是很好的,若是放眼天下,則嫌氣魄不夠,因為擁有了天下,日理萬機,為人主者,必須當機立斷,絕不可能事事與人商量的。」 李靖笑道:「大哥既是胸有成竹,他的目的就不是找人商量,而是要人明白他的計畫,清除歧見,也是使每個人從心裡同意他的計畫。」 薛飛霞道:「這種用心是好的,只是太吃力了,而且求全之心太切,反而把自己拘住了。一件事原本不能使每個人都滿意,決策的人,只能著眼於大局,偏重於大者,凡事若是求巨細無遺,則反而會因小失大了。」 李靖肅然道:「真想不到二位有如此透闢的觀察力。」 薛飛霞忙道:「二老爺,我們只是隨便說說。」「不……二位的見解,深合吾心,我自從接手以來,遍觀大哥以前種種的措施,對組織的精密,部屬的忠誠,以及構思的細微周到,都是異常的佩服;但是總有點放不開手去做的感覺。大哥的做法,似乎只為著一城一邦在作打算,不是圖天下的準備,現在二位也有同樣的看法,我相信自己是不會錯了。」 董輕雲道:「其實主公自己也有這個想法,所以他才拋開不管,甚至於故意走開,讓二老爺來整頓一番,他要婢子等無條件的服從二老爺及夫人的命令,請二老爺放開手去做好了。」 從她的言辭中,隱約透露,這兩個女郎所握的許可權,此張豹還要大,所以她們才保管著最高的機密。 她們才是虯髯客最信任的人。可是她們的態度,以及她們的表現,令李靖十分滿意。 所以,他沒有為自己的發現而不快,只是輕歎一聲道:「我感到很為難,要講到整頓,必須把江湖上的那一套完全拋開,施以軍令紀律的訓練與管理。」 「主公所期望于二老爺的就是如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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