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風塵三煞 | 上頁 下頁 |
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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虯髯客聽得十分有興趣,但是看到兩個人顧忌之狀,知道在逆旅之中,高談闊論這種話題,究竟不太方便,於是笑道:「小妹、藥師,來日方長,我們盡有歡談的時間,現在我可要催駕了。」李靖微怔道:「上那兒去呢?」 「上我家去,今天正好是我嫁妹,特邀二位前去暍一盞喜酒。」 李靖道:「這是應該前去道喜的。娘子,你檢點一下,看看有什麼東西能拿得出來的。」轉向虯髯客道:「大哥,身在客中,又是臨時才知道的,寒酸之處,要請你多原諒了!」 虯髯客大笑道:「好說!好說!別客氣了,你們二位光降,就給足我面子了。」 他握著李靖的手,來到外面,卻見一輛華車已經準備好了,停在門口,另外則有一對駿馬,各由一名俊童牽著。 虯髯客道:「兄弟,車子留給小妹坐,我們騎馬先行一步吧!」 少年遊俠子弟,沒有不愛馬的,李靖一看那兩匹馬,竟是萬中選一的大宛名種,神駿非凡,心中早就想一試了,聞言自然正中下懷,欣然上了一匹,虯髯客則向那牽馬的俊童吩咐了幾句,也就上了馬。李靖迫不及待地放馬賓士出去,虯髯客也放馬緊隨,二人順著大路,跑出了城後,馬行更速,就像是飛一樣。 李靖越跑越高興,也越欣賞這匹坐騎,它不但是速度快,腳程好,而且步伐平穩,善體人意。 雖是行進如前,但是依然能控制自如,有時遇上了閃避不及的行人,它自動地會由一旁擦身而過。 虯髯客的馬似乎更好一點,他根本不加控制,只是坐在馬上聽任馬兒自己跑著,卻也沒有落後,始終跟他保持一個馬身的距離。 跑出將近有半個時辰多,距離也將近百里,李靖才慢慢地勒住了馬。 虯髯客上來笑道:「兄弟,這兩匹坐騎如何?你還看得上眼嗎?」 「太好了,只可惜不在長安,否則樂游原上的春郊賽馬,穩可以把一二名給拿了下來。」 虯髯客一笑道:「那種賽事有什麼稀罕的!」 李靖道:「大哥,樂游原上春秋兩次賽馬雖然只是一些大宅院之間的競逐活動,但卻是天下良駿駿騎薈萃之期,各大宅第為了求勝,不惜重金,廣求天下佳種,所以在樂游原春競中搶過第一,也就是天下第一了。」 虯髯客道:「但我這兩匹馬卻是來自西域,在天方波斯的宮廷大賽中奪過魁,那才是一次真正的駿駒之集,與賽的三十四頭名駒,每一匹都是千里龍種,賽程約五十裡,路途崎嶇,要衝上急坡跳越深溝、翻過丈余高的樹叢,若是將樂游原上的那些馬搬去比賽,能有一兩匹順利跑到終點就算是奇跡了。」 李靖不禁神往道:「天方本就產馬,波宮的賽事自然又非中原所能此了,大哥去參加過?」 「去年去的,而且是專為捉這一對馬匹去的。它們是野生在沙漠中,當地的土人始終未能捕獲,我一聽就提高了興趣,帶了二十名伴當,遠行波斯,深入大漠,烈日狂沙,我帶去的兄弟折損了一半,但總算沒有白辛苦,把這對畜生捉了回來。」 他說的雖是輕鬆,但是李靖想像得到那種艱險,忍不住道:「我以為大哥只是在海上活動呢。想不到大哥還揚威到大漠去。」 虯髯客道:「我只是在海上起家而已,幾年前我已經把眼光看在陸上了,因為我發現海上發展太難了,滄海變幻無常,前一刻還風平浪靜,轉眼間就是狂風疾雨,驚濤駭浪,而且天地之烕,也不是人力所能抗拒的,還是在陸地上安定些。」 李靖道:「大哥已將勢力轉到陸上,怎麼沒聽人說?」 虯髯客笑道:「在海上我是個大海盜,在中原我可不幹那一套了,那太引人注意,何況,我在海上多年,錢也積夠了,用不著再來強取豪奪的那一套了,規規矩矩做生意,獲利之豐,尤甚於盜劫。」 這是李靖最聽得進的,連連點頭道:「大哥說的是,兄弟跟幾位綠林朋友也談過,強取豪奪,終非久遠之計,即使能占山設寨,發過幾回利市後,商旅視為畏途,裹足不前了,豈非仍是守株待兔,徒耗力氣?倒不如就已得之利,從事商賈,既可利民,又可得源源之利……」 虯髯客笑道:「這些話恐怕不容易取得他們點頭吧!」 李靖歎道:「是的,好逸惡勞,真乃人之常情,他們向來就不事生產,嘗到了無本生意的甜頭後,再要他們去將本求利,自然不肯幹了。」 虯髯客笑道:「這只是其中之一,最重要的是他們不懂得做生意。要幹這行並不是有人有本錢就穩賺了的,必須有眼光、有計劃,更不能單就一行,必須要多頭並進,互相配合,才能一本萬利。」 「啊!」李靖道:「做生意還有這麼大的學問?」 虯髯客微笑道:「升鬥之民,只博個蠅頭小利,只要勤儉就夠了,但如若不以糊口維生為滿足,想要求發展,就不是那麼簡單了。」 李靖道:「我的那些朋友沒一個是安份的,當然也不會有口飯吃就滿足,如何由賈而求發展,倒是要請大哥能指點一條明路。」 虯髯客道:「我倒不是要賣關子,把握住秘密不肯說,而是這些繁文碎節太多,一時也說不清楚。兄弟,你若是一時別無他就,倒是不妨暫時幫幫我的忙,料理一下各地的生意,自然就能摸清竅門了。」 「小弟夫婦逃亡出奔,一時連個安身之處都沒有,只怕會連累大哥。」 「哈!哈!兄弟,這個你放心,愚兄若是怕受牽連,就不會主動來找你們了。不是我這大哥的吹噓,我只要拍一下胸膛擔保你此刻就是回到長安,在市上大搖大擺地走著,也沒人敢抓你。」 對虯髯客的這番豪語,李靖也只有聽著,不便反駁。他在長安耽過一段不算短的日子,而且也在越國公楊素的門下擔任過記室的工作,掌管往來文書信劄,也算得上參與了楊素的機密,因此,他對長安的情形相當瞭解。 天下動盪不安,京畿的軍力特重,目前是楊素和宇文一族各掌一半,加起來約為天下兵馬的三分之一。 然而其他三分之二的軍力卻分散為幾十處兵鎮或節度使手中,因此這三分之一的軍力足可控制天下了。 基於這個認識,李靖知道就是楊素或宇文家的人,也不敢說這種狂話殺人犯法後,還能逍遙于長安市上,那究竟是個有王法的地方。 本來,他對虯髯客還是懷有些許戒心,因為他對這個傳奇性的綠林梟雄瞭解太淺,想不透他找上自己的用心何在,也因聽了這句話後,他放心了。 信口吹噓是江湖豪雄的通病,也是他們的本色,但這種人卻不會有太大的機心,一根腸子通到底,他們對某些事情雖然會不著邊際地胡吹一通,但是卻很講義氣,可以推心置腹,生死以共的。 虯髯客引路,折向一條岔路,又走了將近半個時辰,才看見一所很大的莊院,張燈結綵,十分熱鬧。 他們走近下馬,李靖才發現幾個丫環使女把成匹的新綢剪開來紮成彩球,往兩邊的樹上掛,顯然這是臨時才準備的,而且莊院旁邊,也開始殺豬宰羊。 然後是那一對拉馬的小童過來,行了一個禮道:「莊主回來了,姑娘已經到了半天了。」 李靖不禁一怔道:「出塵怎麼會走在我們前頭呢?」 虯髯客笑道:「我這莊院離你所住的客棧不過才十來裡,你一上馬就跑,而且是奔了個反方向,再繞個大圈子回來,她自然早到了。」 李靖想想的確是自己太冒失,再者也因為虯髯客跟了上來,他以為不會錯,放心地縱轡而行了。 「大哥,你怎麼不告訴我一聲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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