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浪子燕青 | 上頁 下頁
一五八


  惜惜苦笑道:「當我們被送進天心坪後,就不指望有什麼結了,能夠離開那個地方,我們已經是天大的幸福。」

  「我也許朝不保夕。」

  惜惜道:「黃泉路上,我們也會陪著您的。」

  燕青一笑道:「我也許會出家當和尚去。」

  憐憐笑道:「我們就在您修行的地方高張豔幟,開個大酒樓。」

  燕青忍不住道:「這是什麼意思呢?」

  憐憐笑道:「浪子當和尚,修心不修身,我們隨時為您準備下醇酒美人,供您解饞之用。」

  燕青笑道:「你以為我那點定力都沒有?」

  憐憐道:「你真要出了家,一定是心如死灰,我們沒法辦把您拉回塵世來,只有求助於人,酒樓開設起來,請金紫燕當爐,白金鳳司櫃,說不定那位天音仙子也會來加一股,看您是否能清淨得住。」

  燕青忍不住笑了道:「憐憐,真虧你想得出的。」

  憐憐也笑道:「事實上這根本不可能,除非您躲進墳墓裡,否則那些女孩子可不像我們,她們不放過您的。」

  燕青深深一歎道:「我發覺浪子這個身分選錯了,當時只為掩人耳目,沒想到真的成為一個浪子了。」

  憐憐道:「浪子不是天生的,一顆米煮成了飯,就再也無法變回來了,君子劍跟浪子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人,您既然變成了浪子,就以浪子終其生也是好的,何況在女人來說,浪子比君子劍可愛可親多了。」

  燕青黯然一歎道:「是的,君子劍是個冷酷無情的兇手。」

  憐憐笑道:「浪子卻是個令女人醉心的情中聖手,您又何必要恢復原來的身分呢,如果您還是君子劍那樣一個人,恐怕活不到現在了,郭心律第一個就要殺您。」

  燕青苦笑道:「沒有人能殺我君子劍,在六年前,君子劍在華山之巔,自己把自己殺死了。」

  憐憐想想道:「如果您再見到天音仙子,不妨把這個話告訴她,那比請淩老伯來勸她還有效些,或許能打消她對九老會的仇意,因為這不是九老會的錯。」

  燕青苦笑道:「那天我知道她就是雪鴻後,一激昏了過去,以後再也沒機會見她了。」

  憐憐說道:「不會的,她會來見您的,我是女人,也深深瞭解女人,天下最毒婦人心,但最軟弱的也是女人心,尤其對一個深愛著的男人,絕不可能輕易忘卻的,否則她那天就不會把您送出來,又托人給您送來了藥……」

  燕青道:「你們不瞭解雪鴻,她是那種走絕端的人,從我宣佈那個計畫開始,她沒有流過一滴眼淚,沒有一句怨言,默默地接受了……」

  憐憐說道:「這是個真正懂得愛的女人,她情願犧牲一切來成全您,她是為了您而接受一切,不是為了正義!」

  燕青默然無語,憐憐道:「我們去見她。」

  燕青道:「跟她說什麼呢?」

  憐憐道:「告訴她受犧牲的不只是她一個人,我與惜惜的遭遇比她有過之而無不及,更告訴她我義父在接受華老爺子所遺下的責任後所付出的一切,讓她明白我們這些人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後所為何來,如果再說不動她,我就痛痛快快地罵她一場。」

  燕青道:「罵完她之後呢?」

  憐憐道:「假如等到我開口罵的時候,就證明她是橫定心了,爺自然會想到我們的遭遇,您也該知道怎麼辦,天音門這股勢力在她手中,比天魔教更為可怖,因為她的目的不在稱霸武林,而是在毀滅整個武林。」

  燕青沉思了片刻,點頭道:「好!你們去一趟,探探她的意向也好,不過我相信她就是不接受也不會為難你們的,你們見了她,也可以把一切的情況告訴她,找她的方法你們知道嗎?」

  惜惜道:「知道,由河邊的小屋子求見,那幢屋子早在丐幫的監視中了,只是不知道是天音別府的入口而已。」

  把兩個女的打發走了之後,燕青信步漫行,走到了隆武鏢局前面,還沒通報,馬百平已迎了出來。

  握住了燕青的手,把他迎到屋裡坐定,燕青道:「兄弟幸不辱命,總算把聾長老說服了。」

  馬百平欣然道:「我總算透口氣了,不久之前,銀鳳還派人送來一份通知,要求我把天魔教的人手分一半給他,我回答說已經全部交給天殘門了,如果天殘門不接受,兄弟真不知如何是好,因為這批人的問題不解決,兄弟就無法安心……」

  燕青道:「龍長老答應得十分勉強,因為天殘門本身的人力有限,實在無力管轄那麼多的人手。」

  馬百平道:「這個問題容易解決,兄弟交出去的人數約有五百,還有近一百人是兄弟的親信,這些人的武功都不錯,在天魔教中並沒有占重要的地位,他們也不想在那一個幫派中存身,兄弟準備開設分局時,聘作鏢局的人手。」

  說著取出一本厚厚的名冊,交給燕青道:「這是名單清冊與個人的詳細資料,請總鏢頭收下。」

  燕青很高興,因為這澄清了白金鳳對他的懷疑,連忙推回去道:「百平兄,兄弟疏懶成性,還是請你多費點心吧。」

  馬百平莊容道:「燕兄,人事檔案理就應由總鏢頭保管的,兄弟把財產清冊也造好了,隆武鏢局在各地的分局也應該立即開始起來,使每個人都有所職,還有一部分人,無意在江湖上創業的,兄弟也答應他們,每人致送兩萬兩銀子,抹去他們的人事府冊紀錄,使他們安居成家立業。」

  燕青更為感動地道:「百平兄,你實在了不起。」

  馬百平苦笑道:「你知道聾長老對我可能不太諒解,認為我還隱藏了一部分人員另有意圖,我實在無法明說,因為那些決意退出江湖的人,深深厭倦了天魔教中的工作,我答應過他們如果有朝一日能擺脫羈束,絕不讓別人知道他們的過去,所以必須隱瞞起來。」

  燕青笑道:「聾長老的確有這個想法,因為他多年調查,已經查出了九十多個天魔教徒,可是馬兄的名冊上卻漏列了三十名左右,他不敢莽然從事。」

  馬百平笑了笑道:「這是難免的,但我並不乞求別人的諒解,天殘門建于武林,金鳳大姐勢心要出去巡視一番,我們也可以就便把分局設立起來。」

  他把燕青邀到密室中,捧出全部的名單以及財產的清冊,燕青深為吃驚了,他沒想到天魔教的財源竟是如此的豐足,各地的生意統計一下,約莫有十億之數。

  這麼一筆巨大的財產,馬百平居然毫無吝嗇的悉數交出,使得燕青深為欽佩。

  馬百平卻笑說道:「這筆錢是天魔教的,又不是我的,憑我們這樣的人,總不會餓死吧。要錢又有什麼用,身擁千鐘,也不過日食鬥粟,握地千里,死後也不過三尺埋身,要多了又能如何,本來我想分一部分給天殘門的,但後來想想又覺得不公平,因為這並不是他們掙下的,天魔教貯積下這筆財富,應該用在更有意義的地方。」

  燕青肅然道:「馬兄胸襟之闊達,實非小弟所能及。」

  馬百平苦笑一聲,道:「燕兄這麼說小弟就不敢當了,人生在世,孽孽不息者,無非為人為己兩途。小弟以前是一心想為自己創番事業,所以人在天魔教中,心在為己張本,可是從白福天魔令主死的,小弟感觸良多,拼命爭得一個霸權,終日提心吊膽,結果還是不免一死為人所奪,掌握在手時,躲得不敢見人,有何樂趣可言,後來見到燕兄大義凜然,無患於得失,才領略到為人的樂趣,頓感身心皆安,小弟因此才知道施與受之間,相去何啻千里。」

  燕青道:「就是一念之間,不知道有多少人難以參透。」

  馬百平歎道:「是的,看到家父這麼一大把年紀,終身為人作嫁,居然仍不悔誤,實在為他老人家不直,他帶了幾個人走了,多半是與張震宇合作,冀圖東山再起,即使其成功了,他自己還是委屈居人下,真是何苦來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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