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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叢申仁苦笑道:「四妹!你那樣做只是為了對赫連達的怨恨,我不會怪你,赫連達的確可恨,連我都恨他。」

  崔乙貞一怔道:「申仁!難道你跟赫連這不是一個人?」

  叢申仁道:「可以這麼說,因為世上從沒有這個人,那是一個虛托的人,早已不存在了。」

  眾人都為之一愕,叢申仁繼續道:「這話太玄虛了,恐怕你們都不懂,世上有過赫連達這個人,但這個人已經死了,我說的這個赫連達,不是死在二十年前的那個人,而是死在三十年前,這個人是我們的糊塗老師。」

  崔乙貞愕然道:「是天道子?」

  叢申仁苦笑道:「是的,乙貞,你可以這樣稱呼他,但我們卻不能,因為他至少是我們的授業恩師,尤其是我,更不能如此稱呼他,因為他還是我生身父親。」

  大家更怔住了,叢申仁道:「話要從頭說起了,我們的師父原名赫連達,是個遊歷西方的書生,有一天他認識了一個朋友,叫白少君。」

  崔乙貞叫道:「白少君!是劍珠的祖父。」

  叢申仁道:「不錯,也是白雲殘的父親,兩人相知莫逆,被邀至白少君的家中作客,而白少君的妻子叫莫寒雲,是個豔絕一世的美女,也是九霞的母親。」

  崔乙貞道:「不對,劍珠的祖母不叫莫寒雲。」

  叢申仁道:「我知道,莫寒雲不是他的正堂,白少君原有髮妻,凶得如虎,莫寒雲是秦淮名妓,被白少君量珠以聘,藏嬌金陵,他邀赫連達所回的家是他在金陵所辟的外室,而莫寒雲從良後,帶了一個三歲的女兒,就是你,九霞,至於你的生父是誰,卻無從考究了。」

  莫九霞茫然地點點頭,叢申仁又繼續道:「赫連達見到莫寒雲後,驚為天人,而莫寒雲也愛上了赫連達的溫柔體貼,兩人有了私情,被白少君發現後,一怒之下,殺死了莫寒雲,他要殺赫連達的時候,因武功不敵,反為赫連達所殺,那時我九歲,白雲殘六歲,九霞只有四歲,我的母親姓叢,我現在從的是母姓。」

  大家都不說話,默默地聽他敘述下去,叢申仁道:「天道武學,得自我的母家,我母親的武功,較赫連達更高,赫連達殺死了白少君,大概又有點愧對他,所以把九霞與白雲殘都帶回苧羅山中來教養,至於你,二弟,你是我母親娘家的外甥,幼失所怙,你一直就在我家長大的。」

  這些童年往事,大家都在點依稀的印象,叢申仁歎了一口氣道:「我父親不是一個很壞的人,但也不是個正人,他在莫寒雲身上的一片癡心又轉移到九霞身上,原來是想等你長大了再娶你的,所以他從小就最喜歡你。」

  「這種不正常的心裡一直到九霞十四歲時,被我母親發現了,也調查到舊日的情節,一怒之下,跟我父親鬧翻了,她是個很嫺靜的婦人,苦勸不聽,乃出手點了我父親的三陽絕脈,毀了他的九成武功,更斷絕了他的野心,然後她自己仰藥而死,以屍諫我父親改過自新。我母親雖死,她的遺囑包括天道門中的絕藝,都由一個最親信的丫頭掌握住,用以監視我的父親,我父親沒辦法,只得把我的名字赫連幼達中的幼字去掉,易名為赫連達。求得蘭姨的諒解,讓九霞嫁給我,完成他一片癡心,蘭姨就是那個丫頭,原名阿蘭。」

  淩寒水與莫九霞的臉上都現出一片憶舊之色,很顯然的,這個人在他的印象中是熟悉的。叢申仁歎道:「我說到我父親的野心,你們都沒注意,他的野心是想君臨天下,獨霸武林,但我母親不同意,反而要他憑仗武學,行俠人間,因為一直不敢太信任他,所以最高的一份秘笈一直沒有給他,在蘭姨的保管下,逼我父親叫我們成立天道盟,也讓我跟九霞成了婚,蘭姨以責任已盡,翩然削髮,寄隱於小孤山,法號蘭因,她臨行時還告訴我父親說,叫他在四個弟子中選擇一個心性最佳的弟子,持著他的手書,前往小孤山,就可以取得那份秘笈,我父親卻存了私心,他知道我與二弟不會同意他的這份野心,只有白雲殘是合乎他心意的,所以在臨終前,竟指定了白雲殘為承受秘笈的人,把蘭姨寄跡于小孤山的事告訴了白雲殘。」

  淩寒水忙問道:「白雲殘取到了嗎?」

  叢申仁道:「蘭姨知人極明,一直就拒不肯受,白雲殘很有機心,竟串通了南荒赤身教主,暗襲小孤山,以劇毒暗算蘭姨,臨危之際,他再現身去救援,打退了赤身教主,蘭姨不察之下,把秘笈給了他,他取得秘笈之後,突下毒手,將蘭姨震落江中。」

  莫九霞急問道:「蘭姨死了?」

  叢申仁搖頭道:「沒有,如果她死了,往日這段曲折就永埋人間,她落水之後,一身武功盡失,卻保住了一條命,十年前我才找到了她。」

  崔乙貞道:「那時你才告訴我叫叢申仁?」

  叢申仁長歎道:「我那時已無意為人,而且我這赫連幼達為什麼平白地去了個幼字,一直弄不清楚,自然也不想要這個名字了,而且也不想要任何一個名字,自從我見到蘭姨後,才決定我該叫叢申仁。」

  崔乙貞道:「奇怪了,那時你已經不小了,難道連自己老子叫什麼都不知道?」

  叢申仁苦笑道:「小時候,我被叫做小達,卻從來不知道我父親叫什麼?一直到我父親死後,我也不知道他是我父親,二弟與四妹也只知道我父親他們的師父,道號叫天道子,何嘗知道他們什麼名字?」

  崔乙貞道:「這是為什麼呢?」

  叢申仁道:「因為我父親是入贅的,為了要學赫連家的武功,他賣了自己,心中一直憤憤不平,我母親很諒解他這種心情,倒是告訴我本姓赫連,但我自從懂人事以後,就很少見過父親,他帶了白雲殘與四妹回來後,他們叫他師父,我也跟著叫師父,就不知道他是我父親。」

  「你母親應該告訴你呀!」

  「她老人家怕傷了我父親的自尊,不敢告訴我,按照規矩,我應該姓叢,我母親說我二十歲成年後,才可以頂上赫連這個姓,可是她沒等滿了二十歲就死了,我始終不明白自己的身世,直到十年之前,我重見蘭姨,才決定了我的姓,而且我也該姓叢,我父親早就把赫連這個姓賣了。」

  淩寒水與莫九霞相與對望,叢申仁又道:「九霞!你當初嫁的赫連達是我的父親,如果你為了名份,這個名份已經不存在了,如果為了我,我也不存在了,所以我認為你應該跟二弟重合,了卻我一樁心事。」

  莫九霞輕輕一歎道:「大哥!我與寒水劫後重生,已經在一起了,我們不爭什麼名份,卻也不會非份,真情不在結合,我們都覺得這樣子很好,你也不必再勉強我們了。」

  崔乙貞笑道:「申仁!淩叔叔與莫大姐至情之交,猶勝夫婦,又何必俗得硬加上一個名份呢?」

  莫秀秀卻道:「爹娘!這麼說來,我該姓什麼呢?」

  叢申仁道:「你姓傅,婦從夫姓,原來的姓氏對你已沒有多大的關係,相信你的翁姑也不會計較的。」

  莫秀秀道:「可是玉麟也不姓傅。」

  淩寒水輕歎道:「玉麟!你還是繼承你姨父的姓吧!他們一直把你撫養成人。視同己出,養育之恩,尤重于親生,何況他們也沒有子女,我與九霞都不便以本來面目重見人世,因此今後仍當你是傅家的子弟吧!」

  傅玉麟想想也只有如此,認姓歸宗,牽出的舊事太多,的確也不便公諸於世,最後大家談到最切身的問題,淩寒水憂形於色道:「如此說來,白雲殘所得的乃是天道門中正宗武學,成就比我們任何一人都高,對付他恐怕不易。」

  叢申仁道:「蘭姨的武功雖失,天道秘笈卻爛熟於胸,我把勾漏九侶送出去之後,順道去看了她一次,我們都因為年事已高,無法再事深造,玉麟與秀秀還有希望更事深進一步,只是天道秘笈的最高幾項心法,只限于童身修煉,這兩個孩子已經成了婚,進境也要打個折扣了。」

  莫秀秀紅了臉道:「爹!我們還沒有……」

  叢申仁一怔道:「你們不是在天道盟總壇成親了嗎?」

  傅玉麟訕然道:「我們只是正了名份,小侄見了秀秀玉骨冰心,實在不敢去冒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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