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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六


  中間那僧人道:「貧衲覺風,這是敝師弟覺水,覺月,職掌下院住持,恭候良久,敬請指教。」

  說著三人一字排開,嗆然聲中,各自由袈裟中翻出一枝長劍,抱劍待敵,傅玉麟微愕道:「三位這是什麼意思?」

  覺風冷冷地道:「天道盟勢傾天下,少林還接待得起,二位不是要指教一下敝寺的達摩劍陣嗎?敝師兄弟等人雖是二代弟子,對達摩劍式已稍事涉獵,敬候高明。」

  傅玉麟微怒道:「傅某此來乃為有要事與貴掌教相商,此外別無他意,門外列羅漢陣相迎,已蒙寵遇,又得三位大師如此器重,傅某更感三生有幸了。」

  莫秀秀在旁道:「玉麟,你好像在賭氣了,這就失去了我們此來的本意,不要把事情弄糟。」

  傅玉麟忍不住道:「我雖然年少技淺,當不起名門大派的重視,但天道盟成立已有數十載,在武林中也不算是個小組織,不著僧面看佛面,我以盟主身份具銜投帖造訪,是代表整個天道盟來的,他們這種態度是什麼意思。」

  覺風冷笑道:「施主太客氣,比盟主名帖更具威風的通知,敝門也收到了,所以才嚴陣以待,以免施主失望。」

  傅玉麟聞言倒是一怔道:「此話怎說?」

  覺風冷笑道:「沒什麼,貧衲只有一句話,少林乃佛門之地,門戶洞開,十方施主都可以自由來往,唯獨身懷兇器的江湖人,少林可是不准他們撒野的地方。」

  傅玉麟怒道:「你說什麼?」

  覺風凶凶地道:「貧衲的話,施主自己明白。」

  傅玉麟究竟要自顧身份,不便跟他在口頭上逞辯,乃沉聲道:「看來事情或許有了誤會,但傅某不必對你們解釋,請將貴掌教方丈的佛駕請出一談。」

  覺風道:「可以,但施主必須先過了我們這一關。」

  傅玉麟也不再多說了,長劍一振出鞘,挺身回前道:「閣下乃少林二代弟子翹楚,才得榮任下院住持之位,如果有人指示你這麼做,就把那個人叫出來,如果這是你自己的意思,你就做得孟浪了,我現在不跟你多說,只問你一句話,我的名帖投到掌教方丈那兒沒有?」

  覺風冷冷地道:「沒有!掌教方丈不是任何人都可以見的。施主的名帖在下院就歸了檔,由本座接下了。」

  傅玉麟怒道:「憑你也配?」

  覺風冷冷地道:「本座執掌下院,主要的職務就在甄別來訪貴客的身份等級,以施主的身份,本座已接待得起。」

  傅玉麟畢竟年紀輕了一點,實在按捺不住了,搖劍直進,覺風沒有動手,旁邊的覺水揮劍架開,覺月則同時遞出一招,劍指正胸,勢速力猛,傅玉麟微吃一驚,覺得少林的技業倒底不可輕視,這指胸一劍,離身還有尺許,即感勁風迫人,絕非護身真氣所能抗禦的。因此他微一仰身,將距離稍稍拉長,爭取到這徑寸的先機,使對方的招式遞空,他自己的長劍已撤了回來,勁蓄手腕,往覺月的劍上撩去,當然一聲激響,覺月再也沒料到傅玉麟的變招如此穩健,內勁又是如此充沛,疏於防備之下,一柄長劍立刻脫手飛出。

  覺風見狀呆了一呆,隨即笑道:「好身手,難怪閣下將少林當作無人之境,任意來往了,二位師弟請退下。」

  覺月滿臉羞慚,覺水也悻然退後,覺風卻沉著臉,一聲不響,默默地遞出一劍,傅玉麟見這一劍來勢平緩,知道佛門之學主靜,越是平淡無奇的招式,越為威猛,當下不敢怠慢,雙腿迅速前後交叉布好了最能用力的姿勢後才揮劍迎上,又是一聲激響,火光四射。傅玉麟只是手腕受震,覺得這和尚勁力不小,幸虧自己應付及時,才沒有被逼到下風,而覺風的身子則晃了一晃,可見他的內力還是略遜一籌。這一來立刻激起了他的怒意,平板的臉上激起一片紅色,輕叱一聲後,運劍如飛,剎那間攻出了十幾手。傅玉麟早有準備,對方一把劍勢變快,他也跟著應變,變得比對方更快,劍來封劍,招來拆招,不但將覺風的攻勢完全封住,而且還反攻了十幾手。

  兩人交手到十八手後,覺風的達摩劍式似乎到了一個階段,退後一步,變換姿勢,待作第二階段的攻擊。傅玉麟拄劍一笑道:「閣下剛才把話說得太滿了一點,傅某縱然不才,倒底是一門之長,你接待不了的。」

  邊說邊往他的胸前一指,覺風低頭一看,臉色大變,原來他的胸前袈裟上,已被劍鋒割裂了兩個交叉的劍痕。以動作時雙方的距離來說,這兩道劍痕也只能割到袈裟為止,不會傷及身體,但傅玉麟割破他的袈裟,他還毫無知覺,在技藝上,分明已落下乘。因此他的臉色一變之後,回頭朝殿中道:「弟子無能,有辱師門盛譽,敬請各位師叔賜援。」

  話說完之後,殿中又轉出四名老僧,一個個形容枯瘦,只是雙目炯炯有神,他們出來後,也不講話,電閃分為四個方向,將傅玉麟困在中間,然後其中一人,用手朝傅玉麟指了一指,示意他出手。

  傅玉麟聽覺風稱他們師叔,知道這必是少林寺中明字輩的元老高僧,可是對方連口都不開,只用手勢叫他動手,也未免太欺負人了,劍眉一掀,正待說話,那老僧卻已明白他的意思,張開嘴,指指自己的嘴,都是沒有舌頭的。覺風道:「這四位師叔都是天生的殘疾,自幼就失去了舌頭,不能說話,他們一直擔任本寺藏經樓護法長老,很少與外人接觸,施主也不問他們的名號了,就請指教吧!」

  傅玉麟倒還沒怎麼樣,林子輝卻變色道:「副盟主,您得上去跟盟主聯手才行,少林把四殘都派出來了。」

  莫秀秀愕然道:「四殘是怎麼樣的人物?」

  林子輝愕然道:「就是這四位,他們是掌教方丈的師弟,專門從事劍術的演練,據說造詣之深,在少林無人能及,平時任藏經樓護法,從不出面,今天不知為了什麼!」

  傅玉麟卻豪氣干雲,大聲笑道:「沒什麼!是少林太看得起我們了,秀秀!既然如此,我們就一起上吧!」

  莫秀秀才到他身邊,那四名老僧已經發動,四劍齊至,出手雖緩,劍上卻帶著破空的勁力風聲,足見他們修為之深,傅玉麟是識貨的連忙道:「秀秀!龍翔鳳舞。」

  這是他們的一句密語,也是天道技藝中最精湛的一套劍式,因為莫秀秀是女子,輕靈有餘而腕力不足,所以淩寒水把一套劍法分開,莫秀秀專攻輕靈的飛鳳劍法,傅玉麟則專攻雄渾的飛龍劍式,龍翔鳳舞是雙人聯手的起式,傅玉麟一聲招呼過後,雙劍翻飛,迎了出去。

  ▼第六章

  這四名老僧不僅形容枯瘦,動作也很遲緩,但他們劍上的勁氣卻淩厲無匹,所以緩緩遞出的一劍也帶著呼呼的劍風,而傅玉麟與莫秀秀雙劍運劍如電,卻不帶一點聲息,這是劍道中的兩個最高的境界。一方面是峙如淵嶽,得一穩字,另一方面則輕如流雲,動若矯兔,深得靈字真諦,相互交手近二十餘合,未聞劍器交觸之聲,雙方都是以招式來化解對方的攻勢,因此戰況並不熱烈,卻充滿了緊張。林子輝張大了嘴,忘其所以,拚命拍手叫好,那一邊的覺風卻臉色深重,他是達摩下院的住持,也是少林一派二代弟子中的拔尖人物,武功造詣很深,自然也看出傅玉麟與莫秀秀在劍上的造詣,深深感到不安。

  他四位師叔修為很高,劍出有聲,表現了至剛之威,但那兩個對手太不平凡了,出招如電,倏無聲息,卻不是柔勁而是內力修為到化俗為巧的境界,比諸少林四殘又高了一層,假如照這情形發展下去,很難取勝對方,唯一希望的是傅莫二人這種戰法極耗真力,不易持久,如果能耗過百招之後,才有勝望,但現在才過了三分之一,是否還能拖那麼久呢?戰局慢慢僵持著延續下去,到了八十招之後,覺風的臉上才有了一絲笑容,他擔心的危機已快過去了。四殘仍然穩健如恒,發劍的威力不減,傅玉麟的劍勢也仍然如舊,但莫秀秀的出手更快了,舞成一團劍影,把她的人都罩在裡面,劍鋒上挾起尖銳的呼嘯聲。聲勢加厲了,但卻顯示出她的內力不繼,似乎很難拖到百招就會落敗,只要她敗了下去,剩下一個傅玉麟就很難招架四殘的聯手,少林的盛譽可以維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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