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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一


  那中年人不但沒有讓道迎客,反而慌不迭地兩臂一張,攔住海平候的去路,微微欠身道:「對不住!小店今天不做買賣!」

  海平候輕噢一聲,回顧了花氏六姊妹一眼,淡然笑道:「那咱們來得太不湊巧了,只有去別家了!」

  海平候抱著,大爺有銀子,還怕買不到飯吃的心理,並不在乎。

  可是花珍就不同了,將近一個時時未進粒米,早已不耐饑餓,在「風月別莊」複又受盡委曲,於是一股怨氣立即發在那中年人身上,氣勢洶洶地朝前一竄,沉聲道:「看樣子你是存心消遣我們,今天不做買賣,為何不將大門關上?」

  那中年人想不到這個女郎竟然比那位佩刀少年還難講話,急得雙手一陣搓揉,陪著笑臉道:「姑娘請息怒,小店做買賣賺客人的銀子,那有消遣客人的道理?」

  花珠心機過人,美目一掃,心中一動,移步上前,朝那中年人問道:「你是『魁星樓』的掌櫃麼?」

  中年人連連哈腰道:「不錯!不錯!小人姓賈。」

  花珠插口道:「管你是真是假?掌櫃的!方才你說,今天你們不做買賣,可是你瞧!夥計們一個個穿戴整齊,桌圍椅墊煥然一新,像個不做買賣的樣子麼?」

  掌櫃的神色一變,眉尖緊蹙,低聲下氣地道:「小人有話未曾回明,今天已經有位大爺包了堂,訂了座,所以……」

  花珍聞言之下,不由娥眉雙挑,冷笑一聲道:「原來是這麼會事!賈掌櫃,咱們的銀子是假的?」

  掌櫃一見勢頭,就知眼前這一夥人,個個都是黑煞星,嚇得連連打恭作揖道:「小人並無此意!」

  花珍又冷哼道:「那咱們的銀子是偷來的,是打搶來的,你怕連累你抓進衙門吃官司?」

  掌櫃的已然簌簌而抖,結結巴巴地道:「姑娘……且……勿……勿……勿錯……錯怪,……小……人……小人……鬥……膽也……不敢……」

  倒是海平候心平氣和,將花珍羅袖一扯,勸道:「好了!好了!既已有人包堂訂座,咱們換一家就是,何必跟他吵吵鬧鬧……」

  花珍雙目一翻,斷然喝道:「不行!我看這掌櫃的八成欺侮咱們是路過的外鄉人,今天這頓飯在這兒吃定了……」

  海平候正想問話,花珠也從旁勸道:「姊姊!生意買賣人,誰也不願無緣無故地開罪客人,何必為難他呢?」

  花珠這一插口,花珍的火氣更大,雙眼瞪得像核桃。

  「好啊!你倒會假獻殷勤,幫著說順話,你不要以為有海公子護著你,告訴你!我一樣揭你的皮!」

  花珠啞口無言,噤聲如寒蟬,螓首垂胸,默然退過一邊。

  海平候雖暗中對花珍的倔強態度有些不滿,但為了不使花珠遭恨更深,只得順著花珍之意,向掌櫃的商量道:「這樣吧!咱們只要在旁邊搭個小座,胡亂弄點菜飯,墊飽了肚子,這就趕路,反正那位包堂訂座的人還沒有來……」

  掌櫃的哭喪著臉道:「那位大爺曾經囑咐過,今天要是讓旁的客人上了樓,小人的腦袋就要搬家……」

  海平候噢了一聲,尚未發話,花珍已冷哼出了一聲,插口道:「好大的口氣!咱們海公子尚不敢說此大話,難道此人是三頭六臂?」

  說著,皓腕一揚,羅袖輕飛,將那掌櫃的揮得一個踉蹌,連退十余步,七人也就隨著上了酒樓。

  掌櫃的面如死灰,趴在地下,磕頭如搗蒜般哀求道:「各位行行好,小人上有老母,下有妻兒,一家十幾口,還有店裡十來個夥計……」

  海平候原無意一定要在「魁星樓」吃飯,可是由於那位訂座的主人一句大話激起爭強好勝之心,立意要看一看這位作東邀客的主人是個什麼了不起的好樣人物,於是,伸手一帶,將趴在地上的掌櫃拉起,和氣道:「掌櫃的!咱們這幾位姑娘一個比一個火氣辣,一人比一人性子暴,你要是惹毛了她們,可有你好受的,方才那位姑娘拂袖一揮,極有分寸,不然你早已成了肉醬了,快點依了她們,弄點菜飯吃了,咱們好趕路!」

  掌櫃的神情惶然地道:「各位總不能眼巴巴看著小人和妻兒老小的腦袋搬家吧?」

  海平候伸手在掌櫃的眉頭上輕輕一拍,慰道:「你放心,咱們來的是吃飯填饑,無意逞強爭勝,滋事生非,這樣吧!咱們七個人在廚房裡吃,要是那位大爺來了,咱們立刻就從後門開溜,掌櫃的,這樣總行吧?」

  掌櫃的縱然一百個不願,一千個不敢,也說不出「不行」兩字,思忖半晌,方喟然應道:「好吧!就委曲各位在廚下吃一點吧!萬一客人上門的時候,最好請立刻從後門出去,這樣不但對小人好,對各位也有好處!」

  海平候以拳舉掌應道:「對…就是這樣,咱們絕不漏頭,那位大爺既然如此厲害,咱們可也不願意腦袋搬家啊!」

  掌櫃的連連拱手道:「請幫忙!請幫忙!」

  複又朝身後的侍者揚聲吩咐道:「快領這幾位到廚下去,吩咐灶臺上,多弄幾樣好菜和陳年老酒,不要簡慢了貴客!」

  ▼第二十六章

  侍者群中閃出一個白色號衣上繡著一個大紅春字的侍者,原來這「魁星樓」共有八名侍者,以春、夏、秋、多、松、柏、梅、竹等八個字作為代號!

  春字型大小侍者哈腰肅客道:「各位請!」

  海平候昂視闊步,六姊妹相隨而行。

  花珍一蹙雙眉,搶進一步,與海平候並肩而行,用極輕微的聲音發話道:「海公子!休怪我花珍多口,這樣未免太有失你的身份了!」

  海平候也低聲答道:「你以為我真的想在這裡吃他一頓酒飯麼?偌大一個集鎮,飯館酒樓絕不止他這一家,我是要瞻仰瞻仰那位口出狂言的花錢大爺!」

  花珍聞書正中下懷,面呈喜色地道:「公子之意與妾身相同……」

  海平候用肘輕碰了她一下,阻止了下面的話,原來那春字型大小侍者正從身邊擦過,超前帶路。

  來到廚下,侍者一吩咐,雜工立即擺下一張八仙方桌,現成的大魚大肉,山雞烤兔,片刻擺滿了一桌,還有一大盆熱氣騰騰的米飯。

  眾人均已餓急,那消片刻,滿桌菜飯已十去八九。

  驀在此時,一陣奔雷似地蹄聲自街東傳了過來。

  一時人聲喧騰,梯板「咯咯」響個不停。

  海平候等相顧一瞥,情知包堂訂座的主人和邀請的客人已經來了。

  春字型大小侍者氣喘吁吁地跑了進來,疾聲道:「各位快從後樓下去,後門已著人打開,速速離此,不然,要是被那位大爺發覺了,大家都沒命了!」

  海平候站起來道:「咱們菜飯錢還沒有算哩!」

  春字型大小侍者連連搖手道:「不用了!不用了!掌櫃已然說過。這點酒飯算是敝店一點小意思,分文不取,只是請各位盡速離此!」

  花珍接過話頭,故作怫然不悅之態道:「這是什麼話,難道我們是要飯的!」

  春字型大小侍者見這幾位客人一個勁歪纏,不由急得額上汗珠滾滾,神情慌張已極地道:「各位快請吧!就算救小店幾十條活命可好?」

  驀然……

  「主人駕到!」

  一聲如焦雷般的吆喝聲貫耳傳來。

  喝聲一歇,前樓立時鴉雀無聲,這主人懾人的威勢可想。

  接著,樓板上傳來了「咯!咯!咯!」穩健有力的登樓聲,一直到那主人安身落座,席上人聲方漸漸而起。

  掌櫃的在廚外低喝了一聲:「上菜!」

  隨著喝聲,其餘七名侍者一擁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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