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刀下不留人 | 上頁 下頁 |
九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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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平候詫然道:「恐懼?他怕什麼?」 花珍笑道:「這我就不知道了,可是我敢確信我所想的絕對不對錯,晏人龍,晏美芝、葉青……他們一個個把自己藏得如此嚴密,絕對是有所顧忌,甚至於你的師父也懷著這種恐懼,否則他為什麼不敢以真面目見人……」 李平候並不完全她的推論,可是也說不出她有什麼不對,因為師父(現在知道他叫海西日了)留給他最後的一封信上,言辭含混,到現在他還沒有想透其中的意思,尤其是那一段:「日來隱疾有萌發之勢,恐亦難久于人世……」 以及另一段:「茫茫是世,武功高於汝我者,大有人在,汝日後必有所遇,尚望善為應付……」 以師父的武功造與內功修養,身體絕不可能會什麼隱疾而致性命之憂,除非是為人所傷的。 師父假黑旋風之名橫行江湖數十年,人聞之而色變,還有什麼人的武功會比他更高呢?可是照信上的口氣,那人不但存在,而且自己也一定會遇上,還叫自己善為應付,可見花珍所訴慮的也不無理由…… 正在他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花珠卻叫起來道:「咦!這衣袖裡還有一張紙條……」 大家連忙湊過去,只見她持著一片斷袖,從夾縷中抽出一張小小的字條,紙色陳舊得都變黃了! 打開字條,上面卻是一首小令般的短歌! 「織就金縷衣,中貯綿綿意,寄語窗前燕,持去東海西,天涯問落日,道儂長相憶……」 「江水日夜流,有人樓上愁,相離一何遠,寶刀尚利否?速覓修羅扇,歸斬惡人頭……」 旁邊另有一行小注:「妾背人織得金縷衣一襲,著葉青交君,盼珍襲而藏,禦此可避穿心劍之利鋒,然斯獠,功深非修羅刀無以除之,君心比日月,義感天高,妾無以為責,然斯兒若冥頑一如乃父,可逕殺之以免為世人患…… 哀牢四季皆春,妾心則永為寒冰所封,思君之念如望春訊,尚祈天心垂佑,則終有解凍之日……」 李平候看得呆了,自己的身世多少總算有點明白了,這件金縷衣,這封信,一定是母親托葉青帶給師父的,可能葉青把它吞沒了下來,甚至於師父根本不知道有這麼一會事…… 自己的母親在哀牢山,伴隨著一個武功很高強的惡人,那個惡人正是自己的父親……這是他所能想到的情形,真正的內情卻必須見到母親後才知道。 所以他沉聲道:「到哀牢山去!」 哀牢山在滇邊與交祉接塵,綿亙數千里,是一個非常奇怪的地方,有亙古不化的雪嶺,也有四季常花的綠穀。 居民更是複雜,有移邊的漢民,也有未開化的苗瑤、擺夷、鑼鑼等野蠻民族,更有膚色如漆的交祉人! 山中有上接雲天的峻嶺,有參天的巨樹,有洪荒時代遺留下來的巨獸,有殺人不見形的瘴煙毒霧…… 李平候率著花氏六女,終日跋涉在崇山峻嶺間,尋找他母親的下落,地方那麼大,目標那麼小,何異海中撈針。 闖了十幾天,不但沒有一點結果,反而引起了許多無謂的糾擾,第一是言語不通,無法向人問訊。 即使有一些移民的漢人,也多半是散居在平原的谷地,深山中差不多全是喋喋鴃舌的蠻人,言語不通,習俗不同,勢必引起誤會,他們仗著一身武功與李平候手中的寶刀,固然不會吃虧! 可是不為人殺就殺人,那是李平候所不願意的,但也是無法避免的,那些蠻人發起橫來簡直是不可理諭! 十幾天中,他們接連遭遇到三四十次襲擊,有的是對人,有的是對獸,雖然一一都應付過去了。 然而李平候卻變得十分焦燥,每次有人在刀下血膏鋒鏑時,他心中總是覺得很難過,可是這又有什麼法子呢? 這一天,他們來到了一處山村,遠望茅舍毗連,炊煙四起,桑麻阡陌縱橫,現著和平與安謐! 花珠高興地道:「這個村落中的比較開化,大概不至於動蠻吧!」 花珍卻不以為然地道:「我看不見得,這些山居的野人最為保守,總以為我們是去侵犯他們的,見了面不由分說就是矛箭交加……」 李平候聽了眉頭一皺。 花珍見狀笑道:「好了!我不說了,你總是以為我天性好殺,所以後來有幾次我都躲在後面,讓你去辦交涉!」 李平候輕輕一歎道:「他們安居在此地,無端受人打擾,又不明白我們的來意,自然是容易引起誤會,所以我總希望儘量避免與他們接觸……」 花珍笑道:「哀牢山這麼大,假如不找他們土生土長的人打聽,我們永遠也找不到所要的地方……」 李平候不跟她爭辯,拔腳逕向村口走去。 花珠卻趕上去道:「李大俠,還是我在前面吧,這些苗人的吹箭多半是染毒的,中人即死,你又不肯穿上這件金縷衣……」 李平候倒是沒有反對,花珠遂搶在前面走著,七個人排成一直列,這是他們在戰鬥中得來的經驗! 那些苗人是戰術千篇一律,發現有生人走近時,一定埋伏好,然後暴起發動攻擊,這種隊形使可攻的面積較小。 慢慢走近村口,很意外地意外沒有遇到伏擊! 李平候很高興正想舉步深入時,前面的土丘後面突然冒出一個上身赤膊,下圍虎皮短裙的壯婦厲聲喝道:「來人止步!」 說的是漢語,李平候更高興了,連忙一拱手道:「大嫂!請不要誤會,我們是來打聽一件事……」 那壯婦約模三十幾歲,一身的皮膚呈棕褐色,閃亮著油光,赤裸的上身僅懸著一串珠鏈,顆粒大如雀卵。臉貌長得也頗為秀氣,那一對天然而未經束縛的豪乳尤增嫵媚之態,可是她的態度卻極不友善,厲聲道:「去,去!這裡沒有你們漢人可以打聽的事!」 李平候見這蠻婦又是個不講情理的,眉頭一皺,正準備回頭離去,因為他實在不願意再生衝突! 誰知花珍卻突地走到前面低聲對李平候道:「這個女的說不定正有著我們想知道的消息……」 李平候連忙道:「怎麼可能呢?」花珍道:「假如你不想找到你的母親,我自然不必多事!否則你就聽我的話,好好地問她一問,因為我覺得此地……」 李平候蹙然道:「我當然是要找到母親的,可是我並不覺得此地有什麼特殊,強悍,不友善,仇視漢人,這幾乎是千篇一律……」 花珍微笑道:「你不妨仔細瞧瞧,就可以發現這個女人與別處的居民大不相同,第一她會講純熟的漢語。」 李平候忙道:「這個村落較別處看來進化,可知他們一定常與漢人接觸,會操漢語自然沒有什麼可奇怪的!」 花珍笑道:「也許可以那麼說,不過你注意到她項下的珠串沒有,苗人的部落多半很窮,這串珠鏈可是價值連城……」 李平候苦笑一下道:「這有什麼關係呢?」 花珍莊容道:「關係可大了,記得你母親留在金縷衣袖上的字條嗎!她現在正陪著一個很特殊的人……」 李平候心中微微一動道:「那又怎麼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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