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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五


  李平候本來不相信,可是經過這兩個月試驗後,他才真正的領略到這種功夫的妙處……

  他的氣功原來已經具有極佳的根底,只是現在更為凝練了,那股凝練的真氣此刻已經化整為零,分散於四肢百骸之內,隨著血脈而流轉,而且已經到了聚散皆與神合的至高境界。

  昨夜,他曾偷偷地試了一下,與陶澤令比劍招時,他故意一個失招,讓陶澤令的劍刺了進來。

  結果劍尖在離他肌膚寸許之處,即被體內湧出的潛勁彈開了,以陶澤令那等深厚的功力,竟然也吃不清那股無形的暗勁反彈,差一點就掌握不住長劍,而且還被震退了好幾步……

  對於他這種飛速的進境,陶澤令在心折之餘,更感到了無限的安慰,深慶所托得人!

  這兩柄扇子中,雄扇系祖傳之物,練功的秘訣就載於其上,他自幼就開始鑽研,然而數十年的苦功比不上李平候兩個月的成就,這句話固然誇大了一點,可是事實就放在眼前,不由使他不相信。

  當然,從嚴格講起來,李平候的成就應該是得力於他過人的稟賦與早先所下的基礎!

  這就像一塊璧玉藏在璞中,珍貴的本質是生成的,那練武的法訣是一個名匠的刀鑿,將它開發琢磨成器而已。

  匠心與質地的配合,才能造成不世的璀璨奇珍!

  陶澤令也算是一璞玉,雖得妙手穿鑿,卻限於本質,能成大器而不足以言珍,這就是他不如李平候的地方。

  不過李平候也有困惑的地方,他習慣是使用刀,扇上的招式多半是劍法,一切都要他從頭學起來。

  趁著月明如水,他又練了幾手扇上的劍招,總有點生疏與不對勁的地方,出招的部位姿勢都沒有錯,劍上卻始終發揮不出那股威力,陶澤令認為是火候未至,勸他耐著性子練下去可是李平候自己知道不是那回事,他在發劍的時候,分明覺得內力洶湧,奪掌而出。

  然而那股勁力到達劍上時,又被一股逆勁逼了回來,使他無法把每一個招式都使得盡善盡美……

  劍風呼呼,劍身映著月輝,煞是好看,然而他練了十幾個招式後,卻突然停下來……

  院牆邊閃出一個靈巧的身影,那是陶澤令的女兒陶姍,今年才十九歲,人長得不算頂美,可是別有一股清秀脫俗的氣質。

  她是唯一追隨父親練武的女兒,陶澤令共有二子二女,她最大,也是唯一具有練武的根骨……

  所以陶澤令與李平候練功的時候,她獨准在旁參觀。

  李平候柱劍深思,狀似入神,她走到他的身邊,他依然沒有發覺,等了很久,陶姍忍不住開口叫道:「李叔叔!你怎麼歇下來了?」

  李平候這才警覺過來,回頭望著她道:「大小姐!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陶姍微微一笑道:「來了半天了,爸爸今天跟娘的棋局還沒完,叫我先來看看叔叔的進境如何?」

  李平候歎了一口氣道:「不行!還是老樣子,不但沒有進步,好像還退步了一點……」

  陶姍微異道:「不可能吧!剛才我看您的招式變化已經圓熟得很了……」

  李平候搖搖頭道:「這不是招式的問題……」

  陶姍不通道:「怎麼不是招式的問題呢?熟能生巧,你一定要把招式用熟了,才能與心神會合成為一體……」

  李平候苦笑一下道:「我不知你在練劍是什麼樣的感覺,但是我的確是愈來愈不對勁,才練了十幾式,我已經累了……」

  陶姍一怔道:「累了?是怎麼樣的累法?」

  李平候沉思片刻道:「那可說不上來,反正我越練越費勁,到最後一招時,簡直一點力都使不出來……」

  陶姍的臉上透出一絲疑色道:「這就奇怪了,我與爸爸是越練越有精神,這修羅天絕二十六式應該是一招強於一招……」

  李平候點頭道:「問題就出於這裡,我每發出一招,內力使不出去,反而湧了回來,逼得我必須用力去化解那股回力,才能使出第二招!結果我雖然是一個人在練劍,卻像是與人打鬥一般的辛苦……」

  陶姍想了一下道:「這倒是從所未有的現象,也許您是什麼地方弄錯了?」

  李平候點頭歎道:「我想也是這個原因,可是我一切都按照功訣的指示,不應有錯呀。」

  陶姍又想了一下道:「李叔叔!您再練練看,我在旁邊仔細替您留意觀察一下。」

  李平候點點頭,凝神聚氣再度揮動長劍,可是只使了四五招,隨即停了下來,口中微微喘氣。

  陶姍在月光下,見他的臉色竟是異常蒼白,連忙驚問道:「李叔叔!您怎麼啦?」

  李平候邊喘邊道:「更不行了!我累得特別厲害……」

  陶姍見他的額上竟然滲出了汗水,足證言之非虛,乃大是詫然道:「李叔叔!您趕快運氣調息一下,別是您生病了!」

  李平候調息片刻,臉色才慢慢恢復正常,輕輕地一拂額上的汗水道:「怎麼可能呢?除練劍的時候外,我一切都感到很正常,也許這種功夫根本不適合我。」

  陶姍怔怔地道:「假如您果真是如此情形,這就不太妙了,練功譬如行路,一入岐途就不容易回頭了……」

  李平候當的一聲,將手中劍擲得老遠道:「你說得對極了,趁著入岐未深,我還是趕快回頭的好……」

  陶姍悵然的拾起長劍,無限惋惜地道:「那您兩個月的苦練就白費了……」

  李平候長歎一聲,搖搖頭道:「時間浪費倒還不算什麼!可就是辜負了令尊大人的一片苦心……」

  陶姍淒苦地道:「是啊!爸爸對您的祈望很高,這一來他會難受死了。」

  李平候默然片刻,才輕輕一歎道:「這也是沒有辦法的事,大小姐!麻煩你一下,請你把我的刀取給我。」

  陶姍一驚道:「刀放在爸爸的書房裡,您怎麼忽然想起來要它呢?」

  李平候輕輕一歎道:「我想走了?」

  「您要離開這兒?」

  李平候悵然道:「我留此徒然無益,當然應該走,因為我身上還有許多重要的事……」

  陶姍一驚道:「那我告訴爸爸去!」

  李平候連忙攔住她道:「不!你千萬別讓他知道,我要偷偷地走,否則就不用麻煩你去取刀……」

  陶姍怔怔地道:「這是為什麼呢?我們都沒有得罪你呀!」

  李平候歎道:「就因為府上對我太好,我才想不告而別,因為我實在不忍心見到令尊大人失望的樣子……」

  陶姍愀然地道:「您這樣走了,爸爸會更難過的!」

  李平候苦笑一聲歎道:「不會的,你可以在事後告訴他說我的劍已學成,為了急於去找黑旋風一戰,才匆匆不別而去……」

  陶姍搖頭道:「那不行的,爸爸不會相信的,您真的學成了功夫,應該第一個給他知道,讓他替您高興,更無須不告而別……」

  李平候想想又道:「那你就對他說,我不願他也介入與黑旋風作對,所以才偷偷地離開他……」

  陶姍搖搖頭道:「這更不行,爸爸早就打算跟您去鬥鬥黑旋風……」

  李平候連忙道:「這使我的理由更充份了,我就是學成了劍法,也不一定能必勝黑旋風,令尊不是江湖人,自然犯不著跟著我去冒險取禍……」

  陶姍沉默不言。

  李平候又催促她道:「你快去吧!事不遲宜,等令尊下完了棋,他一定會來跟我試劍喂招,那時就瞞不過他了……」

  陶姍沉吟片刻,終於卻不過他連連催促,才悵然地走了,李平候望著她的背影,只有不住地歎息……」

  等的人心總是焦灼的,李平候正在不耐,其實也只是不大工夫,陶姍挾著他的寶刀來了無言地交給他,李平候接刀在手,忍不住向她探問道:「陶先生……」

  陶姍苦笑一聲道:「爸爸的棋局快完了,現在正在打劫補空……」

  李平候神色一動道:「那我得趕快走了!」

  背上寶刀,拔步正想離去,陶姍卻追問道:「李叔叔!您對那兩柄扇子作何處理呢?」

  李平候想想道:「就留在府上吧!那原來就是你們家的故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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