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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〇


  靜虛笑笑道:「他一定不會束手就戮的,可是他拿得穩李公子不會那麼做。」

  李平候似乎還不相信,靜虛又笑笑道:「這事實很明顯,他若真有勇氣受李公子一刀,便無須想盡方法,甚至於犧牲已經到手的修羅扇來逃避黑旋風的追殺了。」

  莊詠芬後悔道:「對啊!同樣是一死,他為什麼不用別的方法從陶先生那兒取得雙扇,雖然練不好,至少也可以跟黑旋風一拚呀,他連這個險都不敢冒,可見他對生命極其珍惜,李大哥!你為什麼要放過他呢?」

  李平候輕輕一歎道:「我怎麼想到他是這種人……」

  莊詠芬撤嘴道:「不過他也裝得太像,連我都相信了。」

  靜虛笑笑道:「我卻不信!因為老陶曾與他交過手……」

  莊詠芬道:「道長你知道了為什麼不當場揭穿他?」

  靜虛輕輕一歎道:「貧道認為還是不揭穿的好,否則他狗急跳牆,逼得只有自己去修演雙扇上的武功,為了奪扇,為了殺人滅口,我們這幾個人恐怕都擋不住他。」

  李平候不服氣道:「他那枝筆上的招式並無出奇……」

  靜虛輕歎道:「他那枝筆只是騙人的工具,光憑那枝破筆,我們誰都不怕他……」

  莊詠芬愕然道:「那他擅長的是什麼?」

  靜虛肅容道:「是劍!」

  李平候與莊詠芬都叫了起來:「劍……」

  靜虛點點頭,看了陶澤令一眼道:「老陶的劍法系得修羅雄扇,雖未敢說登峰造極,貧道卻深信舉世之間,很少有人能比得上了,然而據老陶說在他手下只有一招,便告失手丟劍……」

  莊李二人不禁默然,良久之後,莊詠芬才道:「道長認為陶先生之劍法與李大哥之寶刀孰強孰勝?」

  靜虛想了一下道:「這個貧道不敢說,因為李公子之刀法貧道未窺全豹……」

  李平候輕輕地道:「道長不必太客氣了,在下刀法雖然還有幾手精招,但以在下自測,縱能與陶先生一較,卻絕對比不過喬鳳棲!」

  靜虛笑笑道:「貧道想法與李公子差不多!只是未便啟齒……」

  莊詠芬深慮地道:「可是喬鳳棲的劍術仍不如黑旋風,看來要除他真不容易……」

  靜虛也肅容道:「貧道對黑旋風也有所耳聞,他能令喬鳳棲如此畏懼,劍王之譽,的確當之無愧……江湖上提起黑旋風就談虎變色,可是據貧道所見他所行的俠舉,似乎並不像是個太壞的人……」

  莊詠芬怫然道:「黃英劍菊人鳳全家遭戮,李大哥之父與先父慘死,難道是別人所為的嗎?」

  靜虛連忙道:「二位別誤會,貧道不過是就自己所見而言,二位身受其害,自然又作別論!」

  莊詠芬這才一平神色,將手中包著雙扇的綢帛交給李平候道:「李大哥!這是對付黑旋風唯一的方法了,你拿著找個清靜的地方,好好地練它一段時間看看……」

  李平候木然地接了過來道:「那裡都不清靜,任何地方都無法躲過黑旋風的追蹤,你想他會讓我平平安安地練功嗎?」

  莊詠芬想想道:「我想會的,喬鳳棲在千百人中單單選中你,一定有他的用意……」

  李平候默默沉思,陶澤令卻道:「李公子若不嫌棄,何妨就在捨下進修呢……」

  靜虛也道:「這倒是個好辦法,喬鳳棲也叫老陶別離開李公子,可是老陶有家有小,與其叫他跟著李公子浪蕩江湖,不如在他家中算了,而且老陶的練功靜室中還有著各種陣法佈置……」

  陶澤令苦笑一聲道:「我那間屋子連喬鳳棲都擋不住,更別說黑旋風,不過李公子既然認為黑旋風如此神出鬼沒躲也躲不過,倒不如就在捨下,也好讓我跟家人多聚首幾天!」

  李平候歎道:「我並不是故意矯情,只是因為我到那裡,黑旋風就跟到那裡,只怕那時還會連累到陶先生府上家人……」

  陶澤令苦笑一聲道:「照喬鳳棲的說法,只怕李公子不住到捨下,捨下也難免黑旋風光臨,因此還是請李公子俯允所請……」

  李平候想想也是不錯,遂點點頭道:「那就打擾陶先生幾天吧!不過陶先生不必為我多作顧忌,萬一黑旋風對陶先生有所干求,陶先生不妨盡所知的告訴他,修羅雙扇上的功夫是否一定能克制黑旋風尚不得而知,陶先生也犯不著為此輕生……」

  陶澤令正色道:「這不行,喬鳳棲深謀遠慮,他替我安排的佈局一定有所用心,萬一黑旋風真的找上我,這盒中之物就是我的歸宿!」

  說著打開木盒,從裡面取出一顆瓷質的假齒。

  李平候伸手想搶。

  陶澤令卻飛快地放在口前道:「李公子若是想要干預這件事,在下現在就咬破它!」

  李平候見他意志甚堅,不禁歎道:「先生何必一定要這樣呢……」

  陶澤令將假齒安好後,苦笑一聲道:「在下若不遇李公子,今日便無法逃過喬鳳棲之手,苟延殘喘,已經拜受公子之賜良多,公子千萬別再作令我不安之事。」

  李平候沒有辦法,只好付之一聲長聲。

  陶澤令卻反而高興起來,哈哈一笑道:「在下出門之時,心中已存必死之念,所以連遺書都寫好了,卻不想還能活著回去……各位還是隨著在下到捨下間去吧,臭道士的肚子一定又餓了,我也該快點去把那封遺書收起來,免得被家人發現了大驚小怪!」

  說著領先向湖岸泊舟之處走去,其餘三人也跟在他後面,走了一段路,已到舟前。

  這時湖上已有早出的遊客,也有三三兩兩賣花的村姑,一個村女手挽竹籃,青帕包頭,籃中是青綠的桑葉襯底,鋪著一串串鮮紅的櫻桃,迎著陶澤令道:「老爺!買櫻桃吧!這是新從樹上摘下來的!」

  櫻桃上還沾著露水,映著日光,越發顯得嫣紅欲滴,陶澤令忍不住取了一串起來笑道:「現在才是春天呢!櫻桃就熟了嗎?」

  那村女含笑道:「老爺!你嘗嘗就知道,包你甜得牙齒都掉下來。」

  陶澤令一笑道:「我倒不相信!」

  說著拈起一顆,丟入口中,乍一咬破外皮,立覺一股酸辛奇苦,澀得連舌頭都發麻。

  連忙把它吐出來,叭一聲,連帶那顆新安上的假牙也一起吐了出來,落在地上。

  那村女一彎腰,拾起那顆假牙,拿在手中笑道:「老爺!我沒騙您吧!您的牙齒真的掉下來了。」

  陶澤令連忙伸手去搶。

  誰知那村女身手異常矯捷,身軀一閃,早躲了開去,同時反手一拍,敲在陶澤令的肘尖麻筋上。

  陶澤令驟感一陣酸麻,那條手臂卻已無法動彈。

  那村女嬌笑一聲道:「老爺!您是有身份的人,怎麼隨便動手動腳的,讓人看了像什麼……」

  李平候等人離他並不太遠,見狀忙趕了上來,莊詠芬首先察覺情形有異,厲聲大喝道:「你是誰?」

  那村女丟開竹籃掀起包頭青帕,露出一張冷峻的臉沉聲道:「分手不過一年,你就不認得人了!」

  莊詠芬悚然退後驚叫道:「是你……」

  李平候也吃了一驚叫道:「袁姑娘……」

  那村女正是七星劍袁秋星的女兒袁白萍,一年前她隨黑旋風出走,卻不想會在此時此地出現。

  袁白萍冷笑一聲道:「李平候!你還認得我?」

  李平候想到因為自己一時自作聰明,想藉袁秋星以引黑旋風現身,所以才有冒充黑旋風,尋事七星山莊之舉,結果害得她家破人亡。

  因此面對著她,倒不免有慚愧不安之感,訥訥地道:「袁姑娘!別來無恙……」

  這是一句最普通的應酬話,可是除了這句話之外,他實在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且也無話可說。

  袁白萍冷冷地道:「託福!託福!這一年來我雖然無病無痛,可比不上賢伉儷快游江湖……」

  李平候一怔道:「賢伉儷!你這句話是從何說起?」

  袁白萍冷笑道:「青年男女,相守經年,如乾柴之近烈火,你們難道還不是雙宿雙飛……」

  李平候連忙道:「袁姑娘!你誤會了!我與莊姑娘只是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而相處在一起……」

  袁白萍冷笑道:「好啊!夫婦同心,那日子一定過得很逍遙!」

  李平候見她簡直不分黑白,亂說一通,不禁也有點生氣道:「袁姑娘!本來我用不著對你說得多清楚,可是莊小姐還是個女孩子,我不能讓她不明不白的蒙受冤屈,所以特別對你說明一聲,我們之間,絕無任何暖味事情……」

  袁白萍見他急得青筋暴露,倒是微微一笑道:「我不過隨便說說,你何必急成這個樣子,你們雙雙作伴,足跡遍及江湖,早就被人家認為是一對子,誰知道你們還是各管各的……」

  李平候無言可答,莊詠芬卻輕輕一笑道:「袁小姐!你太看得起我了,李公子是名滿江湖的大俠,他心中只有如何剪除黑旋風的豪情,根本無暇談及兒女之私。」

  袁白萍詭異莫測地笑了一下,不作任何表一不,李平候對於莊詠芬的話,不知該作如何解釋,只得撇開話題道:「袁小姐!這一年中你在那裡?」

  袁白萍斜了他一眼道:「你不是明知故問嗎?」

  李平候怔了一怔道:「難道你真的跟黑旋風在一起?」

  袁白萍苦笑了一下道:「是的!都是你的成全,假冒黑旋風跟我訂下了這個賭約,我被他說服了,只好跟他在一起!」

  李平候失聲叫道:「你真能放開殺父之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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