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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七


  「我問過那個送珠子的人,是他的一個徒弟,據說遠師所作之件大不過舉,因此我敢說這不是他的作品。」

  楚平笑道:「大哥真不錯,這的確不是他的原作,不過卻是他的指點,由他口授技法,再由他的傳人所作,費時半月,件成之日,連他自己都難以相信。」

  龍千里道:「半個月就完成了這一幅傑作,那可不大容易了」(小說家太吹牛了,半個月……???太誇張了!)楚平笑道:「半個月還只是間斷而作,每天得暇時才操刀一戲,真要認真地幹,三天就可以完成人」

  龍千里道:「不用說,我也知道是誰了,一定又是薛姑娘的傑作。」

  楚平坦笑不言,龍千里又道:「習武的人從事雕刻比常人容易得多,因為脫力內勁都懂得如何控制運用,目力也超乎尋常,所以這具見面雖然不錯,但在我的看法中,卻不如門上的對聯,那才是真正的功夫。」

  楚平一笑道:「龍大哥這話倒真是濤姊的知音,她自己也這麼說,所以這張矮見她仍是拿出來使用,沒有珍什而藏,也不在乎磨損,我說太可惜,她還笑我笨,說我只配當個珠寶商人。」

  龍千里笑道:「這話也不錯,平兄弟,你玩珠寶是行家,但對於品古董還差一些,古董之所以名貴,不在其本身的價值而在其年代的久遠,假如這具幾刻竣後珍藏起來就不夠珍貴了,必須要用,使書面磨損一部份,行起來才像是多年前的古物……」

  楚平想想道:「濤姊難道還想把它買掉成?」

  話才說完,門外有人接口道:「不錯,兄弟,我正想把它交給你們如意坊經手,找個揚州的監商,把它給買出去,東西從我這兒出去就不值錢了。」

  跟著人影一閃,一個白衣女郎掀簾而人,楚平與龍千里都站了起來,那女郎朝龍千里一望道:「龍大使不棄風塵,惠然至止,乃使蓬畢生輝!」

  龍千里頓覺眼前一亮,這個女郎的確美,但只是美,一點都不豔,清麗淡雅,眉目如書,她的美是另一種鈞昧,一種沒有煙火氣,不屬於人間美。

  拱了拱手,龍千里忙道:「龍某來得太冒昧。」

  楚平笑道:「好了!好了!大哥,濤姊,你們都別客氣行不行,大家揖來揖去,滿口都是虛套有什麼意思呢?」

  薛小濤笑笑道:「這倒也是,無波小築不是酬客之處,龍大夥也不是一般俗客,我們還是免了那一套吧,請坐。」

  她落落大方地在矮兒的另一面盤膝坐下又笑道:「我這兒很少有人來,所以連椅子都沒響,委屈大夥席地而坐了,待茗你們怎麼不倒茶?」

  侍茗在門外端了一個漆盤進來,笑道:「小妞,你不是吩咐過,進到無波小築的客人無一俗賓,不能以俗茗相待,我剛幫鋤藥把小炭爐給燃了起來,她去取水去了」

  一面說著一面把盤小的茶具產在薛小濤面前,薛小濤笑笑,問道:「龍大俠習慣飲那一種茶呢?」

  龍千里道:「龍某剛離席不久,一肚子汕膩,不敢糟蹋了佳茗,但願得一盅清茶清清心。」」

  薛小濤笑笑,說道:「那就用凍頂的鐵觀音吧,恃茗,你去看水去,等三滾以後,立刻拿進來。」

  恃茗答應著出去了,薛小濤笑笑向楚平道:「你來得正好,我也想找你,替我把這張桌子買掉。」

  楚平一怔道:「游姊,你真要買了。」

  陳小濤笑道:「當然了,不但要買,而且要騙,所以才要找你們如意坊。」

  楚平頓了一頓才道:「我還以為你是在開玩笑呢?好好的買這個幹嗎呢?你又缺錢用。」

  薛小濤有點淒涼地一笑,道:「怎麼會不缺錢用,光是支撐這一處分壇,每月的開銷就已可觀了,淨衣門不是官府衙門,有公費奉祿,我們還要解繳總壇例費,還要奉養那些已經退休的長老,處處都要錢。」

  薛小濤歎了一聲:「不錯,我們是有收入,淨衣門共計八大行業,醫蔔星相,倡優伶妓,都不是賺錢發財的行業,有的勉強能自給自足,有的卻還要我這兒津貼他們,除了占星望氣的地師能有搏餘外,其他都是要我貼補的,尤其是我屬下的一百多個串方郎中,上個月就要我這兒貼出了將近十萬兩。」

  龍千里道:「一百多個人要貼出一十萬兩,每人差不多是八九百了,難道他們都把人人治死了賠賠償棺材費不成。」

  薛小濤苦笑道:「生意鼎盛是不錯的,這一百多人行走四鄉,都已經薄有名氣,只是收入大增卻錯了,生意越好,賠累越多,差不多全賠在藥費上去了。」

  龍千里道:「原來貴屬行醫還兼施藥,那就難怪了,金山銀庫也經不起虧累的。」

  薛小濤苦笑道:「不是施藥,是買藥,他們的藥箱中帶了十三種藥丸,每一顆都在十兩銀子左右,可是買出去的價格卻沒有標準,遇上化得起的,可以開口討上個千兒八百,但遇上化不起就更慘了,說起來好笑,我每天早上起來在佛前一柱香,虔誠禱告,禱辭千篇一律,就是期望他們能遇上幾個有錢的病人,能替我省下幾文。」

  龍千里肅然起敬,道:「貴門抱濟世之心,默默行善,活人於垂死之際,比我們僅著一點武功,伸手管些不平事,即以俠義自命要高超多了。」

  楚平笑笑道:「龍大哥這話我同意,丐幫做好事總是要收取一點代價,我們卻是光盡義務,不取分文代價的,整年在外四處奔波,吃自己飯,忙別人的事,我不敢說比清高,卻也不會差到那裡去。」

  龍千里只是笑笑,楚平又道:「歐陽師兄告訴過我,這二十年來,八駿友所有的開銷,都是龍兄一人支付,為數也相當可觀,龍兄每歲的田租收入全貼上了也不夠。」

  龍千里笑道:「我很慚愧,祖產有限,只能供幾個人的花發,因此才組了八駿友盟,二十年來,不敢擴大會盟就是這個道理,你加入以後,我總算喘了口氣,滿以為有你這位大財主可以分擔一下了,那知道我明白如意坊的性質後,嚇得找又不敢開口了。」

  薛小濤歎戶口氣:「起初我還以為就只我一個人為錢而煩呢,原來別人也有同樣的苦惱。」

  楚平一笑道:「有人間江湖能一本萬利,白手成家而不納廉那天見到他們我倒要問問他們的訣竅,怎麼我們老是虧本呢?如意坊以珠寶販買為業,那該是一本萬利的生意,可是每年的帳目一對老是入不敷出,幸虧如意坊除了珠寶之外,還開設了一些附設的行業,倒是真能賺。」

  薛小濤道:「你能賺我就苦了,前兩年還好書寓的收入勉強尚能貼補,這一年來,光景大不如前。」

  楚平道:「怎麼會呢?薛小濤書寓是金陵城中首屈一指的,濤姊的名頭也越來越大。」

  薛小濤苦笑道:「不錯,名頭是越來越大。但收入卻越越少,你沒看見我在門口所懸的那幅對聯嗎?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現在賜顧的都是些讀書人,很斯文,詩酒盤醒但讀書人卻不是豪客,沒有一擲千金的豪舉了。」

  「能夠進薛小濤書寓的總不會是寒士吧?」

  「那當然不是,他們都是金陵的名士,或是一些退休的翰林故老,出手了不小器,只是不夠養活幾百人的,所以我撐持個門面都很苦!」

  「濤姊,我沒想到你目下情況會這麼窘,金陵不乏富貴,有些也頗為斯文,不是滿身銅臭的俗賣。」

  「是有!而且也不少,但商人就是商人,他們花了一分錢,總想收回一文代價,但我這兒有些是不買的,所以來了幾次後,就興味索然了,說了你也許不信,最近幾個月,我是靠著賣字在撐著。」

  「賣字?我倒是沒聽說,市上也沒見你的字在流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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