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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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豫讓長歎無語。他早已從小桃的口中,對大桃有了相當的瞭解,知她是個很執拗的人,因此,他也不再去嘗試勸阻或拒絕了。 假如他堅持不讓她參與,那必然會有兩個可能:第一是她不顧一切,單獨一個人去搶先謀刺,那成功的機會自然極其渺茫,而且會豫讓的工作更難進行:第二是她會去告密,徹底破壞阻撓豫讓的讓劃。 這兩者都是豫讓所不願發生的,因此,除了讓她參與之外,可以說沒有第二個法子了。何況,大桃的參與還具有很大的幫助,她的人頭熟,消息靈通,計畫完善,頭腦冷靜。 第一次安排的謀殺行動,幾乎是十全十美萬無一失的,之所以未能成功,完全是豫讓本身的原因,將最具威力的第一擊移開了目標。 再找那樣的機會自然更困難了,但豫讓相信大桃會找到這樣一個機會。 大桃放棄了自己的家住到豫讓這邊來,其實原本就是她的娘家,只不過她們姊妹都是很懂事的女人,她們尊敬豫讓,把他當作了一家之主,絕不使豫讓在心裡有一絲不愉快或牽強的感覺。 宮中的那一次行刺被襄子壓了下去,大家都不知道曾經發生過一次謀刺君侯的行動,自然也沒有人認出豫讓來。 只有程通一個人處死了,是被秘密處決的。但襄子並不糊塗,他對宮內的人,主要是這些侍衛,仍然說明了理由,以及程通的致死之由。 他對經過的情形,完全瞭解,說程通先前為得到大桃,與總管陳甫利用職權陷害捕役以求達到目的,而且大桃早已許字他人,程通又利用勢力,逼令對方退婚,凡此種種,卻為致死之由。 但他既娶大桃後,居然自己的妻子言行思想都不瞭解,大桃對於他及當政者已是充滿了仇恨之心,他居然還將大桃引進宮中來任事,因而才使防備有了疏漏,使刺客有可乘之機,一個身負警戒重任的人,犯了這種疏忽的過失,尤不可恕。 這些事情未經揭發前,那些侍衛都很清楚的,現在經襄子當眾宣佈,也沒有一個人表示不公。他們只是奇怪襄子何以也會如此清楚。 連豫讓也感到不解問道:「襄子怎麼會知道內情呢?而且那天他立刻將程通收押起來,可見他是早就得知了。」 「不錯,關於程通欺壓我家的種種,君侯早已得知了,殺死的那個小鬼臧興,小名叫做林兒,是君侯的耳報,宮中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知道,然後密奏君侯,所以對臧興之死,君侯倒是很難過的。」 豫讓歎了口氣道:「我現在也頗為後悔殺死那孩子,他其實不過是個孩子,只是為了討好襄子,才想出那些主意,但是在當時,我實在忍不住。」 大桃一笑道:「這個你倒是不必懷疚,君侯對臧興之死只是難過而已,也認為他該死。」 「哦!襄子也認為他該死了?」 「是的!他提議以尿來淋澆智伯的遺骸,是一種大不敬的行為,襄子懷恨智伯還有個道理,他知沒有懷恨的理由,僅為了取悅主上,做出那種激怒鬼神的行為,也十足是個小人,長大後必為佞臣,小人與佞臣在人主之側而得寵,實在是件很危險的事。」 「這個……襄子就不該了,他自己有主見,就不該信小人與佞臣的。」 大桃道:「君侯對此也有個解釋。他說君侯雖居高位,不是萬能的,也不可能事事前知。他不知道身邊的人哪些是君子,哪些是小人,端視各人表現。臧興死後,君侯仔細地思索他的行為,才發現這種行為演變到後來的可怕,小人多佞,最易致君主于不義。你殺了臧興,對趙國而言,他是深為感激的。」 「這也是襄子當眾宣佈的?」 「是的。他說經此一變後,他自己也要好好檢討一下,一國之君,竟會讓自己的百姓幫助外來的刺客行刺,這是他深深引以為戒的憾事,也是他的失德之明征,他以後一定要在撫民、牧民上多下工夫。」 小桃欽敬地道:「他能作如此想,倒是好國君。」大桃點點頭。 豫讓明白了她們的意思,立刻道:「你們應該退出刺殺他的行動。」 大桃道:「你一個人是否還繼續呢?」 豫讓道:「我跟你們不同,我不是趙國人。」 大桃道:「這不是理由。你是燕人,可是你沒為燕盡一份力量,你做的事也與燕國無關。」 「我已身許智伯,而且答應過智伯了。」 大桃道:「我們也身許於你,而且也答應過你了,你自己不改變,我們自然也不會改變了。」 「但是你們對襄子的印象已經改變了。」 「你呢?難道沒有改變嗎?」 豫讓無以為答。 大桃道:「你要殺君侯,並不因為他該死,只是為了踐諾,我們幫助你的原因也是一樣,不會為了發現君侯的不該死而中止。」 豫讓歎了口氣:「這個問題我們已不知談了多少,實在沒有必要再談了,我們該談的是如何行動。」 「等待。」大桃道:「十日之內,我們不可能有任何行動。」 「為什麼呢?」 「君侯宣佈了要齋戒十日,閉門思過,這十天之內,他單獨地幽居靜院,不見任何人,不作任何事!」 「那就沒有下手的機會了嗎?」 大桃苦笑道:「連宮中的侍衛們也都分批的休假了,每天只有兩個人守值在院門口裝裝樣子。」 「這不是更利於我們下手行動嗎?」 大桃道:「君侯若是真的在院中守戒靜思,那些侍衛們怎麼會有空休假呢?一定要加倍地警戒才是。」 「他不在那所靜院中?」 「那只是一個藉口。宮中的人都知道,君侯不會在裡面的,他早已秘密的離開了。」 「上哪兒去了呢?」 「這是個秘密,誰也不知道,大家的揣測是他到一個秘密的地方練劍去了,因為每次君侯齋戒後,劍技必然又精深一層。」 豫讓點點頭道:「這倒是可能的,你不妨想一想,在百里附近有什麼隱名的高人劍士沒有?」 大桃想想道:「晉城鄰近百里之內,名山深谷很多,哪一處有隱名高士,卻沒人知道,因為隱名的高人,必是不為人知,而君侯所去的地方,更是無人得知。十年來,宮中的侍衛們也試圖找到他的下落,卻無人成功過,所以我們也不必去費這個力氣。」 豫讓一歎道:「除了等候,別無事事?」 「那也不儘然。君侯是以齋戒為名而去練劍的,他要練劍的原因,必然是見你決鬥時所用的劍法很犀利,因而去構思破解的方法。」 豫讓笑笑道:「那可不值得去構思。他的劍技比我高,一劍就擊敗了我。」 大桃道:「預大哥!假如你真是連他的一劍都接不下,就不必再作行刺的打算了。君侯說你的劍術與他在伯仲間,那天他能勝你,第一是他在一處已經看你決鬥了好幾個人,略知虛實,第二是他身披軟甲,放開空門,而受你一刺,才可以攻你一劍,這種機會不是常有的,所以他要去演一下劍術,你也同樣的有些需要。」 豫讓沉思了一下道:「好!我的確需要演練一下!」 「我們幫助你,我跟小桃的劍術雖不高明,但是比一般的庸手強得多,我們兩個人合起來陪你對練,一定能給你不少的幫助。」 豫讓搖頭道:「你們幫不了我的,現在我所練的劍法誰也幫不了我的忙,不過你們可以在其他方面幫助我。」 小桃現在已經變得溫馴柔順,很少說話,這時她才開口道:「大哥!你要我們做什麼?」 「幫我做草人。各式各樣的姿勢,但必須與真人差不多大小、高矮。」 大桃道:「你是要用草人來練劍,那何如真人呢?草人是不會動的……」 豫讓道:「草人沒有生命,可以死很多次,真人只能死一次。」 「真人會躲,會抵擋招架,草人卻不會。你用草人做目標,能管用嗎?」 豫讓苦笑道:「應該有用的,因為我現在所練的也只有出手一擊,一擊不中,就再也沒有機會。襄子本人精擅技擊不說,他身邊的人也不會給我再度出手的機會了。」 「這倒是。可是草人是放在那兒不動的,而你刺殺的物件是活動。」 「這個我有辦法,到時候你看好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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