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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大哥!」小桃道:「怎麼又沒信心了?」

  「你放心,現在我已經回復正常,我說的正經話。」

  小桃心中一陣惻然。她何嘗不清楚,這一次的行動,得手成功的機會固然渺茫,而生還的可能幾乎是沒有了。但是她為了鼓舞豫讓的鬥志,故意做了種種的安排。

  豫讓笑笑又道:「那一陣子我縱情於酒,是有點消沉,但不是消失了鬥志,而是不耐漫長無期的等待,現在既然已經決定了日子,我自會振作的。倒是,我實在感到很抱歉,我從沒有給你一天好日子過。」

  「大哥!別說了,這本是我自願的,我已經是十分的滿足了,上天可憐我一片癡情,畢竟把你給送來了,跟你在一起同度一天,我已感此生無虛,何我們已經過了幾個月呢?我不期望有好日子,那不是我的日子,該是屬於你跟文姜大姐的。」

  豫讓笑了一笑道:「小桃,三天后的行動時,我們若能順利的共同脫身當然最好,萬一不行,你得答應我,設法取得智伯的頭骨先走。」

  小桃一怔道:「我取了智伯的頭骨先走?辦得到嗎?」

  豫讓道:「我相信可以的。我如失手,倒不容易被人立刻制住,那時我會拼命地突圍,把人都吸引到我身邊來,你就有很好的機會了。」

  小桃想想道:「大哥!我不會有機會的,因為我在宮中也是個陌生人,倒是姐姐可以,她丈夫在宮中任侍衛,大家都認得她,這個工作由她做方便得多。

  「她肯嗎?」

  「我相信她肯的,因為她早已對此地的一切生厭了,她準備在那一天結束自己的生命的。」

  「這是為什麼呢?她不必如此的。」

  「大哥,你又來了。雖說已沒有人知道你是豫讓,但有不少人知道你是我的丈夫。你在宮中鬧了事,成與不成且不論,我們姐妹脫得了關係嗎?除非我們逃得了,否則就是死路一條。」

  豫讓輕歎無語。

  小桃又道:「大哥,你別過意過去,我們早就選好了這條路。姐姐跟我商量時原已決定,如能得手,我跟你一起逃亡,她則為我們斷後,阻止追兵。」

  「開玩笑,她一個人阻得了嗎?」

  「阻不了多久,但可以阻止一下子。她在我們走後,立即把後門關上,用釘子把門栓釘死。」

  「那有什麼用呢?」豫讓道:「宮中門戶不止一處。」

  小桃道:「但是靠西面的只有一扇門,門外只有一條路,可以直達河邊,那兒有兩條渡船,兩邊各泊一條。我們渡河後,把兩條船都留在對岸,就能阻追兵了。所以姐姐把門釘死後,一時不易打開,等他們慢慢地撬出釘子,開門追過來,我們已經渡河到了對岸了。」

  「那把她一個人留下怎麼辦呢?」

  「她是自願的。她的心早已死了,活著只為了要照顧我,申雪父兄的冤屈,現在這些事多半已經了願,她所以要留下來,就是為了要報復她的丈夫,因為他也是陷害我們的仇人之一。」

  「你以前說過,但只是猜測之詞。」

  「不!已經確定了,是她丈夫在最近酒醉之後親口承認的。總管陳甫跟朱羽早就有來往了,但只一些生意來往,而她的丈夫程通則是朱羽推薦而來,再由陳甫引進宮中擔任侍衛,他們本是一丘之貉。」

  「這倒是想不到的事。」

  「所以姐姐才恨他們。程通在娶姐姐時,說過要在君侯面前為我父親申雪,壓住陳甫不准再利用職權迫害我,誰知都是騙人的。姐姐得知受騙的內情後,就發誓要報復他們了。」

  「但是留下她為我斷後總是不好。」

  「你能得手,留下她來報復程通,這是她的心願,我們倒不必勉強她。你如失敗了,把歸送骸骨的事託付給她,也可以借此使程通遭殃。至於我,生死由命,我是陪定了,不必再說了。」

  豫讓只有緊緊地擁住了她。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趙襄子過生日的那一天很熱鬧,他原不想大事慶祝的,可是各國都派了使臣來向他祝壽。而趙國自智伯敗後,也達到了真正的統一,國勢漸漸轉強,更因為他厲精圖治,開始重視百姓的疾苦,使他得到了舉國上下一致的擁護。連河東地方,由於他寬大為懷,將智伯夫婦的遺體送還,也允許那些戰敗的殘軍遣回,減免賦稅,以便重整家園,河東父老雖然還很懷念智伯,卻已不再恨他了。

  在各方面盛情難卻之下,襄子終於順應民情,過了一個很隆重的壽誕。

  那一天慶典很熱鬧,賓客很多,宮中需要的人手也多,需要從外面借調了。

  大桃小桃姐妹一大早就進宮去了,豫讓躲在宮外一個僻靜的地方,等了很久,好容易看見小桃的頭在牆上伸了出來,向他招了招手。

  豫讓很快地跳進了圍牆。

  小桃看他腳上還戴著了鐐鏈,笑笑道:「可以把這玩意兒除掉了。」

  豫讓道:「怎麼,可以不戴了?」

  小桃道:「君侯為了今天有很多外賓前來,恐怕看了不雅,吩咐來操作的人犯可以不必戴刑具,同時為了慶祝他的生辰而與眾同樂,他也赦免了這些人的罪,操作完畢後,就釋放回家,不必再回獄了。」

  「他倒很會施恩的。」

  「平心而論,君侯自從戰後,改變了很多,所作所為,也的確是當世豪傑。」

  豫讓平靜地道:「我是為了智伯而弑他。」

  小桃連忙道:「我只是表示現在對他的看法,並沒有改變我的決心。因為智伯之入晉城,我才有機會手刃惡僚,出了我一口怨氣,因此智伯也算是間接有恩於我,我跟姐姐也是因此而幫助你的。」

  豫讓籲了口氣。「你姐姐呢,都說好了?」

  「說好了,她在後宮,缺一個操作的人,她來通知的,要我來帶你去。」

  豫讓心中一陣興奮道:「我可以到後宮去了?」

  「是的,這是一個難得的機會,天假其便,也許是上天要你成功,我們快去吧。」

  她帶著豫讓,一直來到後宮,一個掛劍的侍衛攔住了他,正待開口查詢,大桃已經過來了道:「這是我妹子,我已經告訴過她,要她帶一個牢靠的人來,相信她沒問題的,別問了,裡面急著要人去幹活。」

  那侍衛笑道:「既然是嫂夫人的妹帶進來的人,哪還有問題。大嫂,你這妹子可真漂亮。」

  大桃笑道:「是嗎?早些日子,你來求親還有點希望,現在可晚了,兩個月前她才嫁人。」

  一面說著一面帶著他們進去。

  後宮倒是很靜。大桃四顧無人才低聲道:「預大哥,你的劍藏在哪裡?」

  「就在後宮荷花池旁的假山石縫裡。」

  「那可巧了,你要工作的地方就在附近,你可以不著痕跡地去取了劍來準備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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