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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一


  智伯大笑道:「能由賢伉儷來處理,我還有什麼不放心的?我把帥印符節都交給二位,任由二位處理就是。」

  「好!伯公繼續去跟他們商討合作事宜,不動聲色,餘下的事,我們自會料理。」

  智伯對豫讓夫婦的信任是十分令人感動的。立刻把一切印信符節都交了過來。他自己則從文薑的指點,繼續跟那些謀士們同韓魏兩家的密使磋商合作的事宜。

  等一切談出個結果,兩家的使臣欣然返國時,智伯的謀士們居然有一部分請求同行,名義上,他們是要代表智伯去作進一步的細節磋商,實際上他們的內心已昭然若揭明擺著要去述職請功,同時也把智伯的底細機密帶去,以備在事後制住智伯。

  大隊才走出智伯的國境,就被一隊趙軍擒住了,解送到晉都。趙襄子十分震怒,韓魏兩國存心不善,把兩國的密使鞭笞數十,逐回本國,同時還附了兩封措辭極不客氣的信函;要韓侯和魏侯少動歪腦筋,如果再有類似的情形,他將採取報復的手段。

  智伯的門客則被囚禁起來,作為他們蠱惑人主的懲誡,最後是智伯求情把他們領了出來,已不能再在智伯處存身。表面上看來,似乎是事機不密,為襄子偵知,因而使合作之議胎死腹中,但實際上都是文姜密遣王飛虎到襄子那兒去告密,提示了一切的證據。

  事情無可抵賴,韓魏兩國只得向趙襄子道歉了事,並具結不再侵犯的保證。

  王飛虎也是以智伯的代表身份前往晉城的,他才是智伯真正的代表,代表智伯表達了對襄子的忠誠。

  這使得襄子盡去對智伯的猜忌之心,而且還默許智伯擴充兵力,併吞鄰近的一些小國,包括範邑在內。

  智伯的理由是韓魏二國謀趙事泄,襄子對智伯未加懲誡,過後他們一定會想到是智伯洩密的,伐趙之舉因襄子有備而告止息,但他們若是對智伯發動攻擊,智伯實難抵禦,務請襄子撥大軍助防,而且智伯與韓魏較接近,一旦有警,求援已是不及,故而懇請襄子移軍長川駐守。

  趙襄子在道義上是無法拒絕的,智伯是他的臣屬,而且拒絕了韓魏聯盟之議,洩密通知,使襄子得以平安,若是智伯答應了聯盟之說,分兵三路攻趙。晉城必將不保,智伯如此忠心擁戴,他豈能之不理?

  可是他的兵力實在不能分散,除了韓魏之外,他還有燕楚齊等假國公食,虎視眈眈,分散了兵力,他就不足以自保。韓魏不是小國,派少了沒有用,派多了,他自己的防務空虛了。

  因此他只有請智伯自行設法擴充軍傭,智伯的忠議已經在這一次事情中得到了證實,說明智伯的強大,他也可以有個強有力的幫手,北禦韓魏,對他不無裨助。

  基於這些因素,他自動地要求智伯加強武力。

  這正是智伯真正所要求的,他聽了豫讓夫婦的分析之後,知道兵力太少,不足以成大業,即使有人合作,也必須具備充足的本錢,才不致被盟友所乘。

  增多兵力,他的錢不足,還可以講,人員不足,勢必要徵召壯丁,而這種舉動,最易引起趙國的猜忌。

  文姜的策劃成功了,襄子主動地提出要求,他在自然的條件下達到了建軍的目的。

  利用范邑的財富與人力,智伯把兵力增到了九萬,差不多已經是襄子的五分之三了,而且這些兵壯是文姜平時就命王飛虎著手募集,再由豫讓加以訓練的,戰技已十分純熟,由他們作基礎,再叫他們訓練新兵,十分得力。

  范中行氏的江山終於潰亡了,豫讓與文薑對他多少有點歉意,而智伯更漂亮,准許範中行帶走三分之一的財富,到別國去安居,埰地爵位雖然沒有了,但他的晚年生活仍然可以過得很舒服。

  這件事使豫讓與文薑更為感激。他們也知道智伯是多麼的需要錢,而範中行氏帶走的財富,對智伯又是多麼的迫切與有用,但是為了他們夫婦一點私情的內咎,智伯竟然慷慨地放棄了。

  豫讓知道這一輩子都無法償還智伯的恩情了,他只有出賣自己,把後半輩子完全地賣給智伯。

  文姜也是一樣,智伯沒有把她當作一個女人,當作最親密的朋友,最可靠的智囊,言聽計從,不但不打一點折扣,甚至於連原因都不問。

  文薑提出一個辦法,智伯就照著下令實行,這份信任使得文薑不但獻出了自己全部的智慧,也貢獻出了她的一生,她把愛情給了豫讓,把生命給了智伯。士為知己者死,豫讓夫婦可以為智伯死一千次、一萬次。

  智伯的庫藏日漸盛,其源已足,應該是行動的時候了,可是在這段日子裡,趙襄子本人也在極力的充實自己,他畢竟是趙國的君侯,一切的條件都比智伯好。

  他的兵力,仍是雄于智伯。而且他也在防備智伯了。他畢竟也是個有為的君主,慢慢地看出了智伯的野心。

  這兩個人若是合起來,不但可以穩吃掉韓魏兩國,天下的霸業也可預期,若是他們肯暫時捐棄心中的芥蒂,歷史將會是另一種記載了,只可惜他們都是不甘屈居人下,所以他們以彼此作為爭奪的第一對象。

  文薑再度出功,密訪韓魏二侯,遊說他們重新聯手合作以取趙。

  她的女性魅力以及她滔滔不絕的辯才,再加以她超人的智慧,這個工作順利地完成了。

  韓魏二侯答應了聯手取趙,而且把條件訂得很低,因為這時的襄子太強了,強得隨時可以威脅到他們的安全,同時他們更害怕智伯與襄子合作,可以毫不費力地除掉他們。要求生存,他們須造成趙地兩大勢力的摩擦與衝突,使他們互相傷害,以削弱他們的實力。

  戰爭終於爆發了,智伯是最先發動攻擊的,韓魏二侯如約遣軍遠征,三處力量合起來,比第一強者的趙襄子力量大多了,尤其是豫讓所練的兵,能征善戰驍勇無匹,使得襄子的大軍節節失利敗退,十幾萬的大軍,殺掉了一大半,只剩下了五六萬人,堅守晉城。

  智伯一路殺過去,十分的順利,但是在晉城卻遭到頑抗,襄子在都城中貯夠了糧食、弓箭。此地原是晉文公的都城,城池堅固,城壕寬闊又值秋雨連綿,護城河連通了黃河的水,十分浩瀚洶湧。

  儘管智伯的大軍以秋風掃落葉的姿態,短短的一個月中橫掃了襄子的七十多所城池,但是襄子堅守晉城,卻沒辦法攻得進去。加上豫讓本人都無法攻上城,因為襄子把自己的侍衛都派出協助守城了,他們都是頗具造詣的劍客,占了居高臨下的便宜,豫讓三次企圖搶城,結果仍然被趕了下來。

  拖下去對智伯是很不利的,因為他把所有的壯勇都移作軍士了,雖然留下了老弱婦女們去從事耕作,而他們也十分賣力,畢竟是大大地影響收成,何況韓魏二國的軍事給養,也要他供應。

  他原計劃準備攻下晉城後就可以一統趙國,那時就沒有新糧之虞了,現在晉城攻不下,他也拖不下去了。

  每天,他都要到豫讓的帳篷中跟他們夫婦兩個人商量一下次日的進攻計畫。

  這一天,智伯又準時前來,面有憂色。

  文薑道:「伯公可是為了久攻晉城不下而發愁嗎?別擔心,妾身計算過了襄子在城中的存糧只再維持一月,我們只要困住他一個月,他就只有投降了。」

  智伯苦笑一下道:「夫人,晉城中還有一個月的存糧,我們卻連十天都耗不過去了。」

  「啊!伯公,會有這麼嚴重嗎?伯公不是準備了半載給養嗎?現在作何打算呢?」

  智伯道:「我原來的存糧是很豐足的,可是又要負擔韓魏兩處的軍需,消耗大了兩倍。」

  文薑道:「伯公,這怎麼可以分給他們呢?糧秣是軍旅的命脈,他們是約定合作的,破了趙晉,他們也有應得的好處,怎麼要伯公供應所需呢?」

  智伯道:「他們說這次是為了協助我伐趙,遠軍深入,糧秣運輸不便,要我就近供應。我照以前勢如破竹的速度看來,倒是供養得起,誰知道久攻晉城不下,費時日久,因而才發生了困難。」

  「這話怎麼能信?三軍運行,絕不會不備糧草的,我怕他們是別有所圖,伯公不可不防。」

  智伯道:「這點我已經想到了,倒是不怕他們玩什麼花樣的,我們的軍卒驍勇善戰,一路征伐過來,損失極少,他們也看得很清楚,就是合他們兩家之力,也不是我們的敵手,因此我諒他們也不敢玩什麼花樣。」

  「不然!伯公,糧草就是個大問題,疲餓之軍,再勇也不耐久戰的,到時候他們就可以吃定我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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