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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三


  「那只是白跑一趟。」

  「為什麼?」

  「你認為于成志就會相信咱們的話嗎?那要拿出證據來,咱們到那裡拿證據?」

  「洪姑娘在咱們這裡,她就是證據。」

  「可是于成志只是在咱們這裡見過洪姑娘一面,難道就不會以為是我們在騙他?」

  「你說怎樣才能讓他相信呢?」

  「除非他早就認識洪姑娘,問題就出在他從前沒見過洪姑娘上。」

  白素娟顰起黛眉,不再言語。

  羅奇長長籲一口氣道:「姑娘一定明白後果的嚴重吧?」

  白素娟仍未說話。

  一直不曾開口的陳大忠,忽然高聲道:「洪大全這狗娘養的實在太可惡了,居然能找個假姑娘混充新娘子,偏偏于成志那傻小子竟能被騙過去!」

  羅奇道:「于成志並不傻,即以在下而論,遇到這種事,照樣也難免受騙。」

  「可是咱們總該想個辦法。」

  羅奇略一沉吟道:「現在咱們要做的,第一步便是設法查明那位假洪姑娘究竟是什麼人,姓甚名誰和家世來歷。」

  陳大忠道:「這事陳某做得到。」

  「陳堂主有什麼辦法?」

  「我已派出兩名能幹的心腹弟兄混進溫宿,和他們經常保持連絡。只要通知他們,他們一定能調查出來,但調查出來以後又怎麼辦?」

  羅奇默了一默道:「那時我情願到一趟潛龍莊!」

  白素娟哦了聲道:「羅大哥到潛龍莊做什麼?」

  「我要面見龍千里和于成志,對他們揭破真相。」

  「羅大哥這樣做只怕太危險了!」

  「我雖明知危險,但這種險卻不得不冒。否則,若當真潛龍莊和洪大全相互勾結,姑娘的北路就難以生存,更遑論發展。」

  「可是小妹真擔心羅大哥會有去無回。」

  「不至於這麼嚴重吧?」

  「若在從前,也許不至於,但現在龍千里和靜靜的關係密切,而靜靜卻早已把你恨之入骨,你見了龍千里,他為了討好靜靜,豈肯放過你?」

  「我想陶靜靜還不至於非置我於死地不可,當年我也曾救過她的命,她絕不可能絲毫不念舊情。」

  「她如果還念舊情,上次又怎會雇人行刺你?」

  「時間會沖淡一切的,我想她現在也許會後悔的。」

  白素娟又開始緘默。

  羅奇再道:「就這麼辦,等陳堂主把真相調查清楚後,我便立刻到潛龍莊去。」

  曉行夜宿,經過千山萬水,于成志終於完成迎親任務,回到了太原潛龍莊。

  當晚,潛龍莊張燈結綵,席開百桌,老莊主天馬行空龍千里親自為于成志主持婚禮。

  連太行山義軍大頭領陶靜靜,也在龍千里的邀請下前來祝賀。

  新娘子錢月霞美麗端莊,連龍千里見了也打心底喜歡。

  喜筵散後,新郎新娘進入洞房,龍千里隨即把洪大全的送親代表請到內廳待茶。

  黃道吉負責送親只是名義,其實他最大的使命,是要當面交給龍千里一封洪大全的密函。

  分賓主坐下後,龍千里道:「黃師爺一路多受風霜之苦,讓老夫實在過意不去。」

  黃道吉露出一臉諂笑道:「老爺子太客氣了,學生雖然辛苦了些,伹總算達成了任務。」

  「洪會主近來還奸吧?」

  「洪會主的南路紅燈會,這三年來,一直是老樣子,在大漠之上求發展,不是一件易事。」

  龍千里呵呵笑道:「黃師爺未免太客氣了,據成志回來對老夫說,目前白素娟所領導的北路,已到了窮途末路。而洪會主的聲勢,卻在日漸壯大之中。」

  黃道吉搖頭晃腦的道:「表面上看確是如此,實際上卻又不然。」

  龍千里訝然道:「這話怎麼講?」

  「洪會主雖然把北路由葉爾羌趕到伊犁附近,但卻已折損了上千名弟兄,表面上是連戰皆捷,實際已元氣大傷。」

  「可是據說北路傷損更重,白素娟的力量,本來就無法與洪會主相比,現在必定已陷入山窮水盡的絕境了?」

  「正好相反!」

  「黃師爺這話是什麼意思?」

  「老爺子有所不知,你老人家是否聽說過北路目前在什麼地方?」

  「小兒成志已告訴過老夫,他們已退到伊犁城南。」

  「這就對了,老爺子是否知道伊犁將軍是誰?」

  「好像是個叫塔其布的,黃師爺為什麼提到伊犁將軍?」

  「實不相瞞,白素娟已投靠了塔其布,塔其布目前已做了白素娟的後臺靠山。」

  龍千里皺起雙眉道:「不可能吧?」

  黃道吉不動聲色道:「老爺子認為為什麼不可能?」

  「紅燈會標傍的是反清複明,而塔其布則是滿清的邊疆大吏,白素娟絕不可能投靠他,他也絕不可能支助白素娟,這道理誰都可以想得到的。」

  「事情偏有出人意外的,何況根本不算意外。」

  「黃師爺怎說不意外?」

  「白素娟早就與滿清官方勾結,這正是洪會主與她南北分家的主因。尤其現在她已窮途末路,明目張膽的投靠官方是必然的。至於塔其布,支助白素娟也有他的用心。」

  「他的用心是什麼?」

  「他想擴展私人力量,想把白素娟的殘餘人馬收歸已有。另有一項目的,便是塔其布早就垂涎白素娟的美色,也好藉這機會可以逼使白素娟乖乖的投懷送抱。」

  龍千里先是哦了一聲,接著點點頭道:「黃師爺這話果然有道理。可是據老夫所知,白素娟和羅奇是一對情侶,若白素娟向塔其布投懷送抱,她對羅奇又如何交代?除非他們已經鬧翻。」

  黃道吉嘿嘿笑道:「白素娟和塔其布之間,不過是相互利用而已,縱然投懷送抱,也不見得發生真感情,羅奇當然心裡有數。更何況羅奇已有兩個老婆,即使沒有白素娟,也並不寂寞。」

  黃道吉說到這裡,才探手入懷,把洪大全的密函取出,恭恭敬敬的遞交龍千里。

  龍千里接過之後,立即拆封仔細看了一遍,然後也揣進懷中。

  黃道吉低聲問道:「洪會主的相求之事,但盼老爺子慨然應允!」

  龍千里略一猶豫:「茲事體大,老夫必須仔細考慮考慮,就請黃師爺在莊上小住幾日,過幾天再給你答覆。」

  黃道吉又陪起諂笑道:「老爺子和洪會主目前已算是兒女親家了!」

  龍千里搖頭一笑道:「敝兒媳家中有父有母,若說老夫和洪會主是兒女親家,似乎還不太恰當。」

  「老爺子有所不知,洪姑娘在家鄉早已父母亡故,全仗洪夫人一手撫養長大。否則,她的婚事,洪會主伉儷如何能做得了主。」

  「如果真是這樣,老夫和洪會主的確已算是兒女親家。只是洪會主所要求的,事關重大,老夫必須多考慮一下,更何況這事牽連到太行山義軍大頭領陶姑娘,老夫也無法自行做主。」

  「聽說陶大頭領對老爺子一向是言聽計從的。」

  「那只是傳言而已,只因當初老夫幫助陶姑娘重振聲威恢復了義軍,陶姑娘自然對老夫頗為感激,但老夫卻絕不想干預太行山的事,以免引起人言物議。」

  「老爺子太客氣了,學生但求你老人家能設法成全!」

  「好吧!讓老夫試試看,時間不早,黃師爺該休息了!」

  黃道吉走後,龍千里一逕來到陶靜靜房中。

  陶靜靜是來為于面志賀喜的,當晚自然要宿在潛龍莊。

  她的臥房,和龍千里是同一院落,是龍千里特別為她準備的。到了夜晚,龍千里已把所有的下人全數支開。

  其實龍千里仍有老伴,只是他那老伴終日吃齋念佛,而且早就夫妻分房,並不住在一起。

  陶靜靜因喝多了酒,已經和衣睡下。

  龍千里推開門道:「靜靜,怎麼這樣早就睡下了?」

  陶靜靜揉著惺忪的雙眸道:「有事嗎?」

  龍千里先向陶靜靜面頰上吻了一吻,才在床沿坐下道:「有件大事,必須和你商議商議。」

  「什麼大事,你先說明白!」

  「洪大全派師爺黃道吉送來一封密函,你一看就明白了。」

  龍千裡邊說邊掏出密函。

  陶靜靜匆匆看了一遍,隨手扔在一旁,卻不再說話。

  「為什麼不說話?」

  「洪大全這項要求,未免太過份了,我和他無親無故,為什麼要幫他?」

  「靜靜,你這話錯了。」

  「錯在那裡?」

  「你當初也算是紅燈會的人,洪大全一直為紅燈會效力,你和他之間,怎能說無親無故呢?」

  「可是我當初在北路時,和他正是敵對的。」

  「當初如此,以後就不同了。你不是最恨白素娟和羅奇嗎?唯有幫助洪大全,才能消滅白素娟和羅奇。」

  「我雖然恨白素娟和羅奇,但卻不一定非消滅他們不可,你別忘了南路是紅燈會,北路也是紅燈會。」

  「靜靜,就看我的面子吧!洪大全密函相求,我和他等於兒女親家,這份人情是不能不答應的。」

  「那是你的事,為什麼卻要找我?」

  龍千里捱過身去,一把摟住陶靜靜的香肩道:「小乖乖,你我還分的什麼彼此,當初若沒有我,你那裡會有今天?」

  陶靜靜推開龍千里道:「老爺子,你總得讓人家考慮考慮才成。」

  「你準備考慮多久?」

  「至少也要三、五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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