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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〇


  「陳叔叔的理由在那裡?」

  「溫宿和拜城,前者將近兩百里,後者在兩百里以上,咱們長途跋涉前去,必定人困馬乏,而他們卻是以逸待勞。何況對方不論那一處,兵力都遠超過我們。」

  白素娟再問沐世光道:「沐叔叔的看法呢?」

  沐世光道:「我同意陳堂主的看法。姑娘,咱們只剩下幾百人了,絕不能存孤注一擲的想法,保留元氣最為重要。何況……」

  「何況什麼?」

  「弟兄們當中,有不少受過傷的,至今多半傷勢尚未痊癒。說不定已存有畏戰怯戰心理,若再把他們趕上戰場,說不定會有因而逃走的,到那時等於不戰自敗,愈發不可收拾了。」

  經過兩位堂主的分析解說,白素娟頓時也陷入猶豫不決、進退維谷狀態。

  羅奇看出白素娟的為難,只好長長籲一口氣道:「我看暫時不必再討論下去了,既然對方按兵不動,咱們也只好慢慢再想對策吧!」

  一連三天過去,仍是毫無動靜。

  這樣熬下去,吃虧的顯然是白素娟所領導的北路人馬。

  理由很簡單,洪大全駐紮在城內,不論食宿,都和平常沒什麼兩樣。而白素娟的手下們,卻必須與窮山惡水奮鬥,僅在補給上,就形成了極大困難。弟兄們過著有如難民般生活,長此下去,必定不攻自破,真不知還能維持多久。

  就在白素娟焦躁難安、無計可施之際,終於有了消息,洪大全竟派了一位專使前來。

  這位專使,和白素娟關係密切,毫無疑問,是前來勸降。

  原來洪大全派來的專使是白一忠。

  白一忠是白素娟的堂叔,當年紅燈會是由白素娟之父白天義一手創立。當白天義積勞成疾一病不起時,白素娟年紀尚小,而且人在關內家中。因之,白天義就將紅燈會主之位,交由原為堂主的堂弟白一忠執掌,並言明以十年為期,十年期滿後由女兒白素娟持紅燈會最高信物九龍玉珮接掌紅燈會主之位。

  豈知三年前,當白素娟由羅奇護送到達當時的紅燈會總堂伊犁時,大權卻已落於副會主洪大全之手。

  白一忠固然懦弱無能,但最令人不解的,他竟心甘情願的倒向洪大全的一方,反而幫著洪大全講話。

  正因如此,紅燈會才由原來的一個組織分了家,演變成南北兩路,形成雙方水火不容,好在最初還能相安無事,只因白素娟一時的感情用事,離開總堂遠去太行山,終於爆發了洪大全吞併北路的行動。

  當白素娟聽說白一忠奉洪大全之命前來做說客時,她正好和三位堂主及羅奇在大帳中議事。

  牛本初道:「姑娘要不要接見他?」

  白素娟道:「當然要接見,否則咱們根本摸不清對方的狀況,不過最好是先由三位叔叔接見。」

  牛本初不解的道:「為什麼要這樣?」

  白素娟道:「我想他也許並不清楚我已回來,由三位叔叔接見他,正好可以試試對方的消息是否靈通。」

  牛本初點點頭道:「姑娘的話有道理,可是若遇到重要問題時,我們卻實在無法做任何決定。」

  「三位叔叔只管和他敷衍,我會在適當時機出面見他。」

  忽聽羅奇道:「牛堂主暫時也不可露面。」

  牛本初道:「為什麼連我也不能見他?」

  羅奇笑道:「別忘了你和白姑娘是一起到太行山去的,對方見到你,豈會料不到白姑娘也已經回來。」

  「若非羅爺提醒,我倒忽略了這件事。好!待會兒我也避開就是。」

  白素娟臨離開大帳時叮嚀道:「陳、沐二位叔叔和他見面時,千萬別發生衝突,不管如何,也總是我的長輩。」

  陳大忠道:「姑娘放心!白一忠只是個窩囊廢,完全受洪大全擺佈,我們眼他鬥的什麼氣。而且他也做過十年會主,我們也不得不給他留點面子,洪大全所以會派他來,還不是為了他和姑娘的這層叔侄關係。」

  白素娟道:「陳叔叔知道我的心意就好。羅大哥、牛叔叔,咱們就暫時躲開吧!」

  白素娟和羅奇、牛本初走後,陳大忠和沐世光隨即離開大帳出迎白一忠。

  白一忠已經到達,被招待在離大帳百步之外的另一帳篷裡。

  陳大忠和沐世光進入帳篷,各自深施一禮,幾乎是齊聲道:「老會主,三、四年不見,是什麼風把你吹來的?」

  白一忠慌忙起身答禮道:「咱們是老朋友了,見一次面不容易,用不著客氣!」

  陳大忠和沐世光閃身一旁肅客,又齊聲道:「這裡談話不方便,老會主請到大帳。」

  白一忠出了帳篷,四下望了一眼,歎口氣道:「弟兄們落到這種地步,整日餐風露宿,實在太可憐了!」

  陳大忠乾咳了聲道:「有什麼辦法呢?弟兄們由葉爾羌被趕到這裡,奔波了一千多裡路,到現在還能活著,已經很不容易了。」

  白一忠苦笑道:「紅燈會南北原是一家,自家兄弟,相互殘殺,白某也於心不忍。」

  「難得老會主有這樣的菩薩心腸。」

  「只怨白某做不了主。」

  說話間已進入大帳。

  陳大忠親自沏茶招待。

  坐下後,沐世光開門見山的問道:「老會主是否現在就可告知來意?」

  白一忠喝了口茶,望望帳外道:「聽說素娟已經回來了,為什麼不來見面?難道她連長輩也不認了?」

  沐世光和陳大忠見對方已知底細,當然也不能隱瞞,沐世光道:「老會主,來得匆促,不巧白姑娘出外巡視營區去了。」

  白一忠道:「貴部目前只剩下幾百名弟兄,大約都在附近吧!素娟也該回來了。」

  「那麼就請老會主稍侯,我出去看看!」

  白一忠眼看沐世光出了大帳,又歎口氣道:「這是何苦!紅燈會原本一家人,竟弄成這種局面。若天義大哥地下有知,他老人家一定心裡更難過。」

  陳大忠冷冷一笑道:「老會主,你為什麼不先想想事情是誰造成的?」

  「這方面的事,教白某說也說不清。」

  「事實擺在面前,那有說不清的道理?這次無端戰火,是誰先發動的,老會主難道心裡還沒數嗎」

  「有數是有數,但責任誰屬,目前還很難講。」

  「責任誰屬,一目了然,連三歲的小孩子都知道,有什麼難講的?」

  「陳老弟,這些問題等素娟來了以後再談如何?」

  陳大忠因白素娟已有過交代,必須對白一忠以禮相待,只好把話題移開,再談些別的。

  白素娟很快便在沐世光陪同下進入大帳。

  不管如何,白一忠是她的叔父,她必須以晚輩之禮相見。

  白一忠不知是出於真情還是出於裝做,對白素娟也顯得無比親切,情緒竟至有些激動。

  白素娟在一旁落了座道:「叔父可是奉洪大全之命來的?」

  白一忠苦笑道:「站在矮簷下,怎能不低頭。雖然是奉命而來,但最大的目的,還是希望能和賢侄女見上一面。素娟,咱們一晃就分別好幾年了!」

  「叔父當真還懷念侄女嗎?」

  「那還用問?我和你父親雖非親兄弟,當年卻情同手足。你父親只有你這麼一位女兒,何況他臨終時還一再叮嚀我要多照顧你,我想念你,是天經地義的事,難道你還懷疑我說的不是真心話?」

  「可是叔父為什麼不遵照我父親臨終的遺囑,把紅燈會主移交給侄女?」

  「素娟,你這話講得就不對了!」

  「侄女的話那裡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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