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紫煙 > 邊城故事 | 上頁 下頁
三二


  「也不能這麼說,我在塞上做浪子,總免不了要跟回人打交道,交幾個回人領袖朋友,對我也有好處。」

  「這一去不知要多久才能再見到你呢?」

  「很快,最長不會超過三個月,你放心,浪子絕不會錯過一個美女的約會。」

  白素娟只叫了一聲「羅大哥」,就把嬌軀緩緩地靠進他的懷中,這男女兩人很奇特。他們以前沒說過一句情話,但是一下子就彷佛突破了很多界限,似乎情誼極深。難道世上真有所謂「心有靈犀一點通」這回事,能夠不藉語言互道傾慕,就締下深厚的感情嗎?

  陶靜靜騎著一匹駿馬,賓士在沙漠上,她的行囊中帶了充份的水和乾糧,這證明她計畫著遠行,可是她的行為卻不像,因為她拚命地鞭策著跨下的馬。

  這頭黑天虯本是她心愛的坐騎,也是塞上難得一見的駿馬,在陶靜靜的急催下,像支箭般在沙漠中疾奔著,揚起了一蓬沙塵。

  在大漠中是切忌如此催馬疾行的,除非是在最緊急時逃命,否則誰也不會做這種跟自己過不去的事。前途茫茫,疾行最傷馬,把馬匹累倒不能動了,人可不能靠步行去度沙漠,馬匹在大漠上就是生命的一部份。

  ▼第七章

  但陶靜靜就在作踐自己的生命,她用力地鞭著馬,口中不住地罵道:「死羅奇,死浪子,打死你,累死你!」

  原來她把黑天虯當作羅奇了,用疾奔,鞭打去發洩她的恨意,所以才有這種失常的舉動她恨羅奇是沒有道理的,羅奇不是她的敵人,甚至於還一再地救過她的性命,幫助過她,她這樣對羅奇,實在是恩將仇報。

  她恨羅奇也是說得過去的,因為她愛上了羅奇,而羅奇卻沒有按受她感情的意思,不僅如此,還處處跟她唱反調,打擊她的尊嚴。

  陶靜靜在塞外闖了禍,差點沒掀起一場戰禍,真相揭開後,不但紅燈會中老一輩的人對她不諒解,年輕一輩的人原本有很多崇拜她的人,這時也感到她只會胡鬧,不再將她奉若神明了。

  這才是她最受不了的事,因為她是個最不甘寂寞的人,也是個最受不了冷落的人。

  白素娟打算送她回到家鄉去,沒等白素娟開口,她自己就騎了馬跑了。她不想回去,但也沒地方,只是跑了出來,沒有方向,沒有目標……

  她也知道如此地驅馬是等於在自殺,可是她不在乎,她心中充滿了恨,恨羅奇,恨紅燈會,恨一切的人,最恨的是她自己,她只想等馬匹倒下來時,她也倒在沙漠上,讓大鷹或者胡狼來吃了。

  儘管她心中恨每一個人,卻沒有恨白素娟,她知道表姐對自己已經仁至義盡了。她更知道白素娟是多麼偉大,聰明、可愛,能幹的女孩子,比她強出不知多少倍。

  從小,她一直在跟白素娟鬧彆扭,一直想強過白素娟的,雖然從來沒有成功過,卻一直不服氣,可是這一次,她是心甘情願地服了輸,她實在比不上白素娟。

  黑天虯實在是頭好馬,它盡力地賓士,也不知奔了多久,在別的馬都可能倒下的長程急奔後,它仍然勁力十足地飛奔著,而且它也沒有亂了方向,它的奔跑是有目的的。

  前面隱隱地現出了一片陰影,陰影中還泛著亮光,說明了這是一片山丘,山下有一片湖泊,在大漠中,有山有水的地方,無疑是天堂了。

  黑天虯帶著陶靜靜就奔向了天堂。

  陶靜靜自己也身心交疲了,她在馬背上雖然帶足了乾糧和水,但她在早先時,只把馬匹喂了個飽,自己卻連一口水都沒沾,她倒不是為了節省,而是為了賭氣。

  跟自己賭氣,找自己的麻煩,人在憤怒中時,常有些莫名其妙的舉動,任性的人尤其是如此。

  小丘的陰影越來越明顯,奔到湖邊時,黑天虯發出了一聲歡嘶,放緩了腳步,慢慢地走到了湖邊。

  陶靜靜也懶得去管它了,她從馬上爬了下來,全身腰酸背痛,不管是多熟練的騎手。在經過長程的賓士後,都是夠辛苦的。

  她往地下一倒,連找一個好一點位置的力氣都沒有了,就這麼仰天躺著,昏睡了過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她被一陣涼意驚醒了。睜開眼睛,一個男人拿著水壺,正把水倒在她的臉上。

  陶靜靜一翻身,伸出身旁的劍就要朝那個男人砍去,可是伸手卻摸了個空,原來劍已經不在身邊了,而且就在那個男人的另一隻手中拿著。

  陶靜靜咬咬牙,猛地竄起來,要去奪那人手中的劍,那個男人身手卻很俐落,先把手一挪,使她撲了個空,然後伸出了一隻腳一絆,陶靜靜向前直跌出去,一頭埋進了砂子裡,把臉都擦破了。

  四周立刻響起了一片哄笑聲,全是男人的笑聲。

  敢情四周還站滿了人?陶靜靜緩緩地抬起了頭,向四周看去,心中不禁一涼。

  這些人她有些是見過的,他們是忠親王的貝子索倫的手下衛土。

  她再看看那個用水淋她,用腳踢它的男人,可不正是索倫貝子,臉上帶著椰揄的笑意。

  索倫在大漠上被準噶爾前沙哈拉汗限令離開,他口中雖然凶,但畢竟不敢跟大漠上的回民作正面的衝突,乖乖地帶著人走了,沒想到恰好與陶靜靜走成了一路。

  陶靜靜又像頭瘋虎般的撲上去,手腳齊施,口中還吼叫著:「畜生!畜生!」

  索倫貝子的身手卻很了得,連連地閃躲著,身形沒離陶靜靜,卻也不叫她的拳腳挨到身上,就這麼鬥了十多招後,陶靜靜越來越狠,竟是存心拚命的樣子,索倫貝子不耐煩了,再者,他一味地躲閃也頗為吃力,於是舉起手中的劍,一下子敲了下來。

  他用的是劍身平著拍下來的,招式詭異,而且恰好在空門中,拍的一聲,劍擊在陶靜靜的頭上,把她擊昏過去。

  旁邊那些侍衛都大聲喝采,一個侍衛譎媚地道:「小王爺,您的功力真俊!這個女的在大漠上很有名,可是在您手中,只一招就被打倒了。」

  索倫貝子卻搖搖頭道:「陶靜靜只是仗著她的身份特殊,論武功,簡直不入流,整個紅燈會中,也找不出一個高手來,只不過他們人多,又個個不怕死,所以才討厭,這次本爵到這兒來對付紅燈會,不但未見寸功,還出了個大紕漏,回去對父王實在不好交代。」

  「那咱們就滅了紅燈會再回去。」

  索倫貝子道:「不行!這次本爵失策,不該又把準噶爾給拖了進來,把事情攪糟了。沙哈拉是個很精明的人!他限定我們十天內離境,我們就非離開不可……」

  「假如我們不走,他難道真敢殺死我們嗎?」

  索倫貝子歎口氣道:「有恭親王那個老厭物撐腰,他真敢的,尤其是這次我們交錯了物件,把一些證據落在人家手中,被殺了也是白死,只有讓他一步了。」

  那侍衛不服氣地道:「可是這樣子叫人趕回去,實在太沒面子了,我們對洪大全要怎麼說呢?」

  「洪大全那兒什麼都別說,他跟北路已經公開鬧翻了,要不是靠著我們,他連最起碼的地位都保不住,所以我們不必去理會他。而且本爵也不是個容易認輸的人,總算上天幫忙,給我們送了這個妞兒來,還不致一敗塗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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