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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六六


  葛玉環正在傷心垂淚,一聽蘇玉璣稱呼「玉哥哥」,立時驚疑不止,一時顧不得再哭,拉長耳朵,靜聽下文。

  朱玉玲秀眉緊鎖,正色地道:「璣妹妹,你先靜一靜,要知玉哥哥既然連自己的姓名都記不想來,過去的事兒,更是難說,此刻,他既然願意跟藍玉瓊在一起,多半已對她產生了好感,若是我們亂來,說不定玉哥哥反會護著她呢?」

  「再說,長白山距此何止數千里地,我們的腳程再快,也追上不飛鶴之力,若是貿然趕去,他們已走,又待如何?」

  「還有,玉哥哥身受忘憂術薰染,只有瓊州相思草可以解得,瓊州在鐵面道婆的勢力範圍之內,若不容言相商,她豈肯讓你採擷,退一步來說,便是相思草能夠到手,也不知用法,豈非也形同廢物嗎?」

  「所以,方才我想,藍玉球雖將玉哥哥攜走,但決無加害之意,我們何不寬容一步,讓她先把玉哥哥的病醫好再說呢?」

  蘇玉璣聞言一想,玲姐姐所說果然有理,便不再爭吵,一旁的葛環卻是愈聽愈是驚疑。

  朱玉玲微一思索,又道:「只要玉哥哥病體恢復,到那時,藍玉瓊再想阻撓,怕也是無能為力了。不過,我們倒是該先寫封信去,一者提示玉哥哥的病因,好讓藍玉瓊快點設法;二者啟發玉哥哥的回憶,看能否因之記起往事;三者,也暗示藍玉瓊,玉哥哥不但是有婦之夫,而且還快做爸爸了呢?」

  這末後一句,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但無論如何,在葛玉環聽來,卻不啻晴天響雷一般。

  只見她螓首霍地抬起,睜大的雙目,射出了駭疑驚訝的光芒。

  朱玉玲與她四目一觸,微微一笑,輕點螓首,歎道:「是的,妹妹,我們倆便是他的妻子!」

  葛玉環聞言,駭疑之中,更加了萬分羞慚,她俯身向床裡一倒,便即咽聲大哭起來!

  朱玉玲瞥見窗外天色已現黎明,心知事不宜遲,顧不得再勸葛玉環,遂對蘇玉璣一施眼色,悄聲道:「璣妹妹,你勸勸她,我馬上去寫封信!」

  說完,便走了出去。

  蘇玉璣點頭答應,伸手輕撫住葛玉環的雙肩,一時卻不知該說些什麼。

  一會兒工夫,朱玉玲拿著一幅白絹回來,發現葛玉環已然不再哭泣,只是,垂頭坐著,顯然心裡的羞駭,尚未完全消失。

  朱玉玲將白絹遞給蘇玉璣,蘇玉璣拿到一邊,打開細看,朱玉玲歪身坐在葛玉環身畔,柔聲道:「葛妹妹,請你原諒先前未向你說明白,要知數月前,玉哥哥失蹤之後,我姐妹日夜不安,方才驟然聽見了他的消息……」

  朱玉玲說到這裡,纖手扳住葛玉環的香肩,用極為誠懇的語氣,又道:「我知道,妹妹對於玉哥哥,也是癡得厲害,這數月來,妹妹你對他的照顧,不用說也必然仁至義盡,我與璣妹妹不但瞭解,而且萬分同情,再說我本是江湖兒女,非一般庸俗酸娘子可比,更不會自私的不顧別人,只顧自己,若在以前,便是玉哥哥不在這裡,只要妹妹願意,我便可以作主。」

  葛玉環這時的處境,真可說尷尬萬分。

  雖說事前不知,但當著人家的如花妻子,說出自己與人家丈夫的私情,再如何豁達,也是忍不住要難為情的。

  何況,适才朱、蘇兩人明明在向她套問真情,這令她事後想來,除了羞慚之外,更有一份被人戲弄的屈辱。

  只是,目前來說,人家是她的救命恩人,不能翻臉相向。

  退一步講,葛玉環對那李玉琪,癡心傾愛,誓志以身相待,而李玉琪對她也正是情深愛重,情懷依依。

  如今,若能夠稍示退讓,與這兩位結成知友,或可獲得兩人諒解,李玉琪既能並娶兩房,又豈會怕多她一人呢?

  如此一想,葛玉環不由又生希望,及聽到朱玉玲這般說法,分明是懷有成全之意,因此,忍不住滿懷感激地看了朱玉玲一眼。

  朱玉玲見狀,心知麻煩來了,只是口裡卻不好說,便唉歎一聲道:「只是,目前形勢大變,玉哥哥自小定下的兩位髮妻,突然出現,我倆姐妹的地位尚未之數,我又怎敢再多事呢?」

  葛玉環聞言,那滿腔的希望,頓時便被驚駭所沖散,同時也被她弄迷糊了,心裡想著:「到底他有多少位妻子呀!怎的……」

  朱玉玲瞥見她一臉困惑之色,便解釋道:「玉哥哥身世奇特,他自幼便與一對姐妹訂下了親事,後來,他們兩家慘遭仇人殺害,那一對姐妹也告失蹤了,玉哥哥習成絕藝,初履江湖,巧與我姐妹相遇……」

  她大略將三人結識的經過,以及李玉琪失蹤之事,說了一遍,說完又道:「妹妹請想,玉哥哥時時卻不忘他那兩個未婚妻,我們姐妹雖與他從權完婚,但名份、地位卻猶待將來再定,如今這一雙姐妹已然出現金陵,明日便要前來,我與璣妹妹在情在禮,都得要向她們婉言乞諒,卻怎能再幫你呢?」

  蘇玉璣在一旁看完絹書,這時對朱玉玲道:「玲姐姐,叫雪兒送去嗎?」

  朱玉玲道:「好!」

  蘇玉璣捏唇一聲口哨,刹那間,雪兒便已飛入房內。

  葛玉環過去未見過雪兒,此際正滿腹辛酸,雖覺得這鳥兒可愛出奇,卻沒有閒心多瞧。

  蘇玉璣將絹纏在雪兒腿上,方待告它目標,雪兒卻已脆聲叫道:「璣少奶,我曉得啦!你們說的,我全聽見了,只是,我卻不贊成,說那藍姑娘是個壞人!」

  葛玉環見它說得有條有理,只驚得妙目大張。

  朱玉玲苦笑一聲,對雪兒道:「我們並未說她是壞人啊?何況,好人壞人,並沒有一定的標準,只要她居心純正,我們不但不會罵她,還會感激地呢。」

  雪兒這才無話可說,振翅飛去。李玉琪當然不知其中這多詳情,雪兒更不可能講得這麼仔細。

  只是,有些卻不得不令他相信,那便是他已確定,金陵的兩位,確實是他的妻子。

  藍玉瓊在一邊聽得雪兒所述,心知金陵諸人,都對她起了莫大的誤會,若是不趕緊糾正,將來必定還要加深。

  到那時,李玉琪記憶恢復,再怎的與自己要好,卻也不能拋棄妻兒,與自己廝守一世。

  設若是誤會不解,即使李玉琪拿定主張,娶過自己,則其他數人,與自己形成對立之局,而不能和睦相處,豈不亦是痛苦?

  故此,無論形勢是如何的惡劣,如今之計,必須得硬起頭皮,在金陵和她們見上一面。

  如是即使是不能取得諒解,最起碼亦可減去若干敵意!

  此外,藍玉瓊覺得,目前最最緊要的,應設法拉住葛玉環。

  葛玉環目前在李玉琪心中的地位,高過一切,而她的處境,卻與她藍玉瓊自己不相上下。

  若兩人聯合一致,等於是六人分成了三個小組,若真個不能融洽,對立相抗,則誰也不致于覺得人單勢孤了。

  藍玉瓊如此想著,動盪不定的芳心,漸漸地平靜下來,而那皺著的眉頭,也漸漸轉變成微微的笑意。

  時光不停,漸漸地東方現出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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