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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為人又老實厚道,是以四下瞧一會兒,也不知該不該問,便道:「天意作什麼安排呀?小的怎的瞧不見?」

  阮雲台徐徐道:「老夫佈置了十個地方,以便親自觀察那猿人一次。今晚那猿人果然落在這些地方之一,老天爺特意讓我親眼仔細觀察一次,若然還不能收拾他,老夫從此不管世間之事。」

  他微笑一下,又道:「你們那些馬匹驚亂,實是老夫使的手腳。目的是誘使你們全部離開此廳,老夫好藏在預設的複壁之內。」

  費彪大步行來,打斷了他的話。

  例。人細細檢查過,他們背上都有一個「於」字。由於被掌刃和嘯聲所傷,算來最快也得到明天中午得以複元上路。」

  阮先生點點頭,道:「老夫估計亦是如此,不過,你還漏了兩個人,一是金娘子,她全身並無「士」字。二是小許,不但沒有「於」宇,連知覺也未失過。」

  小許聽他們談到自己,不禁聳耳而聽。

  費彪道:「阮先生說得是,在這些人之中,傷勢卻以金娘子最重,若不是有人急救,她多半活不成,身上也沒有「矗」記號。至於小許,他看來不屈武林人物,所以未曾波及。」

  阮雲台沉吟一下,道:「對小許的解釋,老夫尚可滿意。至於金娘子,卻大有文章。你從前見過江南三豔之一的白玉筍,她和金浪子可有什麼地方相似?」

  費彪凝神尋思片刻,才道:「有,她們身材都修長健美,面型都屬圓形、眼大。嘴唇飽滿,男人一眼望去,無不感到她們熱情迫人。」

  阮雲台頷首道:「夠了,怪不得金浪子在眾人之中,負傷最重。她若不是有小許作護花使者,應該像白玉筍的命運才對。」

  小許不知天高地厚的插口評道:『那猿人必定憎恨女人,尤其是年輕美貌的。哼,這個怪物真真該死。」

  他觸起了憐香惜玉之心,不禁對那猿人十分仇視。

  阮雲台道:「這裡面走有隱秘,大有可能是解開猿人的奇怪行為之謎的鑰匙,好,好得很……」

  別人可不明白他指什麼事好得很,費彪不敢動問,卻道:「那猿人奔行的速度差不多。若在大白天只怕還要作些。」

  他乃是從自己跟蹤時的情況下此判斷,可說是有根有據,並非憑空臆測。

  阮雲台尋思一下,便道:「小許,咱們雖是匆匆一見,但老夫卻深信你可以托以腹心,目下有一件事只不知你願不願為老夫冒險?」

  小許不經思索,應道:「阮先生但凡有令,小的水裡火裡都敢去。」

  他們的身份。年歲、閱歷以及武功智慧等,都相去懸殊之極。

  可是他們卻都有知心之感,這的確是很奇怪的現象。

  阮雲台道:「好,老夫要你繼續跟著金娘子這千人,瞧瞧他們究竟有何圖謀?會不會替這多事的江湖憑添險惡風濤?」

  小許迅即應一聲「是」,但當他的目光掃過仰臥地上那金娘子的面龐時,忽然現出猶疑之色。

  這個年輕美豔的女人,縱然是在昏迷狀態中,依然十分動人。

  如欲跟隨這樣一個人,那麼最佳之法莫如全心全意向她效忠,為她盡犬馬之勞,任她驅策差遣,這樣日子定必很容易過。

  可是在理智上卻深知不能不站在智慧仙人阮雲台這一邊,不但不能對她忠心,還須觀測她的一切,暗中向阮雲台報告。

  小許心中自問道:「我辦得到麼?當她輕較淺笑,嬌媚萬分之時,我會不會一時衝動起來,把今日的全幕向她和盤托出呢?」

  阮雲台把目光移開,不經意地查看四下情形。

  像小許這種人天交戰的情況,他已看得多了。這時那費彪眼睛與他一觸,光芒閃動,似是想說什麼話。

  阮雲台搖搖頭,示意他別說,便繼續查看。

  費彪卻沒有阮雲台那麼輕鬆,暗中凝神查看小許的神情。

  他也知道小許正在反復考慮,所以十分擔心,怕的是那小許答應了照阮雲台的指示去做之後,卻又在美色之下洩漏秘密,豈不是大大的不妥!

  小許躊躇了一會兒,已經顛七倒入地想了很多,但還未有確切不移心安理得的結論。

  忽聽阮雲台說道:「費彪,這猿人若是活活地落在你手中,不知你將如何處置地?」

  費彪沉吟一下,才道:「小可從未想過這個問題,一時不知如何處置才好。但既有阮先生,小可休須費神去想!」

  小許覺得費彪回答得很有道理,本來就是這樣,既有阮雲台在,旁人幹麼要多操這個心?

  阮雲台道:「你試想想看,然後說出來聽聽。」

  費彪聽了認真地思索一會兒道:「小可起初感到這猿人實是擾亂天下武林的惡魔,非殺不可。但後來一想,這猿人武功如此深不可測,所向無敵,鬥得惡名四播,但究其實卻沒有殺害什麼人。不是完全沒有,而是說他並非妄下殺手,兩年來被他殺死的人實在極少。否則以他武功之強,恐怕武林說死也得死了千兒八百個。因此,小可須得設法弄明白他何以不停地找咱們武林人的麻煩之故,從而找出化解之法,使他消匿收斂……」

  他一口氣說到這裡,忽然若有所悟,抬目凝視著阮雲台。

  阮雲台迅即搖頭道:「你的猜測毋須說出來。咱們只談談你處置猿人的打算。老夫認為你的見解很對,天下間所謂壞人惡人,其中有不少是道聼塗説俗口相傳以致惡名四播的,咱們不可心存成見。」

  他那兩道似是能夠洞悉人心一切隱秘的眼光,徐徐轉到小許面上,道:「對了,小許你心中有什麼疑惑沒有?」

  小許恭聲應道:「小的沒有啦,您老人家一定不會冤枉任何人,哪怕是惡名昭著的壞蛋,您也會給他剖白的機會。」

  他心中想到金浪子雖是名列江南三豔之一,向來以媚惑眾生見稱,大有淫浪之名,可是這位阮先生必會給她一個公道,所以他立時大感坦然,心中疑惑盡治。

  直到這時,費彪才明白阮雲台何以與他談論處置猿人之故。

  這一番談論,沒有幾句話,卻已在小許心中烙下了阮雲台為人處事的原則,所以小許頓時心悅誠服。

  這等旁敲側擊之法,實是巧妙而又有力之至。

  阮雲台將日後如何聯絡之法,以及此後他特別注意的幾點交待小許之後,又道:「那大道上茶棚的老擔和孫女兩人,乃是老夫佈置的眼線。明兒清晨她們來到,你可代老夫告一聲,叫她們仍然返回草棚,此處有你料理已經夠了。」

  小許一聲是,只見阮雲台和費彪飄然而去

  他凝望著那沉沉的黑夜,良久,心中那份們然之感還兀自菲繞不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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