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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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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家骨肉的團聚,可說是一件奇蹟,他們都真情流露,有歡笑也有眼淚。 朱宗潛等了好一會兒,這才大聲說道:「師娘,弟子斗膽插口請問一件事。那就是你昔年分娩之時,沈千機可知道?」 卓夫人道:「門……沈二叔?他當然知道,還送了許多用物……」 朱宗潛肅然道:「那麼他可曾送一件貴重的飾物給少爺?」 卓蒙道:「叫他小麟,他歲數比你小。」 卓夫人道:「有呀,你如何知道的?」 朱宗潛道:「弟子敢斷定必是一件可以隨身佩戴的名貴玉器,是也不是?」 卓夫人道:「是呀!」聲音中不勝訝異。 朱宗潛向師父作個手勢,阻止他開口,又道:「這件玉器,一則價值連城,二則避邪擋災,所以麟弟一定長年佩掛在身上。現在請麟弟拿給我,我有極大的用處。」 卓小麟立刻從衣袋內取出一塊心形翡翠,有金鏈子鑲好,掛在脖子上。他遞給朱宗潛之時,也露出迷惘之色。 朱宗潛接過之後,看也不看,就道:「師父,假如是你,拿了這塊翡翠,有何反應?」 卓蒙已有點會意,道:「我一定用力摔在地上,把它摔個粉碎。」 朱宗潛點點頭道:「沈千機也這麼想法,所以他費了無窮心力,在這顆巨大翡翠的金質托座內,暗藏一粒祝融高手徐炎精製的閻王火,您一擲之下,方圓十丈之內,休想有人逃得性命!」 卓蒙自然曉得閻王火的厲害,面色大變。卓夫人、卓小麟卻猶有不信之意,於是他們四人,帶著雪狸,退出這座神廟。 朱宗潛把翡翠交給卓蒙,卓蒙不用多說,運足功力,揚手向空中力擲。 在黑暗之中,這顆翡翠已失去影蹤,但只在剎那間,這顆翡翠從半空中掉落在殿堂之內,頓時霹靂一聲,火焰四射,照得數十丈之內都明如白晝。 卓蒙長嘆一聲,道:「沈千機的為人,固然是古今罕有的惡毒凶狡。但宗潛你的智慧,亦是冠絕當代,無與倫比。這一場鬥智,其間的微妙凶險,平常人只怕不易領略得出……」 *** 翌日,可就只剩下了朱宗潛單身匹馬的追躡沈千機了,這是因為卓夫人和卓小麟必須有人保護之故。 朱宗潛從襄城折向西南行,經南陽、新野,這一日已出了河南地界,踏入鄂境。 此時他已換回平時的衣著,騎著馬,鞍邊掛著一個竹籃,雪狸就是在籃中蜷伏,偶爾躍落地上,走上一程,然後又回到籃中。 朱宗潛一出了河南地面,認識他的人可就少得多了。 他一路上暗自揣測沈千機逃到何處?但總而言之,沈千機逃得越遠,就越是可知他必是孤身潛逃,如若和安順他們在一起,那一定是逃向東南方才對。 竹籃中的雪狸突然昂起頭,喉中發出低微的咆哮聲。 朱宗潛精神大振,知道這是表示那沈千機已在十里之內的意思。 他看看天色,還未到正午,卻見前面有座村落,大路邊挑出酒帘,迎風招展。 他催馬過去,這間酒店蓋在樹下,軒窗四敞,甚是涼快。 朱宗潛下馬入店,要了酒菜,自斟自食,看來似是出門遊玩的貴家公子,全無半點心事。但他左手壓住的長形包袱內,卻是天王刀和芙蓉劍,這顯示他並不是無憂無慮,相反的卻是刀光劍影,血濺頭落的生涯。 他把竹籃放在桌下,雪狸此刻靜伏籃中,動也不動。 朱宗潛背向著店門,但卻剛好可以從後窗望見那村落的風光,使他不至於感到單調。 幾個酒客看來都是附近村子的人,嘮叨著一些雞毛蒜皮的新聞。 他們初時對朱宗潛相當注意,其後見他獨個兒喝悶酒,久而久之,也就不再瞧他了。 朱宗潛耳中並沒有放過他們的談話,因此,不久就知道這一家字號鴻盛的酒肆,在附近十餘里之內,最是著名,不但酒好菜好,而且地點適中,最是順腳。 此外,由於店東早已發財,所以各鄉之人,差不多都可以賒賬,一年才結一次也不要緊。 因此生意特別的好,許多鄉人都是從老遠跑來喝。 朱宗潛聽他們談起一些莊稼之事,覺得別饒風味,心中毫無煩厭之感。 忽然聽得一個人道:「瞧,金老闆來啦!」 掌櫃的接口道:「金老闆天天都來一趟,人家可真是見過世面的,但要是好酒,一嘗就知。」 另一個人道:「他是做什麼生意的?」 掌櫃的道:「少打聽,人家是大財主,家裏什麼生意都有……」 片刻間一個步履沉重的人踏入店內,與所有的酒客打招呼,他的步聲顯示出他體型肥胖,說話時是四川口音,聲調和藹親切,果然是個道地的生意人。 朱宗潛頭也不回,只聽那金老闆跟掌櫃的說還要帶一斤老酒回去喝等語。 他突然間厲聲道:「金老闆,你住在哪兒?」 說話之時,仍然沒有回頭瞧看對方。 店內的人驚訝顧視,因為朱宗潛的喝聲不但震耳生疼,同時也透露出來勢不善的意味。 金老闆一楞,道:「……我就住在周村,仁兄你貴姓呀?找我有事嗎?」 朱宗潛仰天長笑,道:「安順,我是朱宗潛,諒你早已得知,難道說朱宗潛這三個字還不足以代表照妖鏡嗎?你說,你說……」 金老闆呆住不動,但顯然是在考慮什麼問題。之後他要掌櫃連忙拿出一柄傘交給他。朱宗潛直至此時,尚不轉頭觀看,又冷冷道:「安順,你居然費了不少時候考慮要不要承認的問題,足見你的才智比沈千機還弱一籌。不過假如是他的話,我也不會使用這等手法了。因為他不是立刻出手,就是馬上逃走,使我多費不少氣力,然而你卻坐失了兩次良機……」 話未說完,那肥胖的金老闆眼中已射出凶光,誰知一條黑線從桌底電射而至,神速無比。 金老闆感到風聲有異,趕往店外躍退。「嗤」的一聲,褲管已經破裂。目光一瞥之下,敢情是一頭黑色的貓,肥壯異常。 但他已無暇多看,因為朱宗潛業已起身,刀劍皆已出鞘,面向著他,大步走了出來。 他那步伐之聲,好像是釘子一般釘入所有的人心中,使人沒由來的感到極為緊張。 當此之時,那金老闆已經沒法逃遁了,除非自信腳程比朱宗潛稍快。如若不然,由於逃遁之時,敗勢已成,若是讓朱宗潛追上,那可是連招架之力都沒有了。 這金老闆雖肥胖,但卻與安順全然不相似。 不過朱宗潛卻十分篤定,耳中雖然聽到有人匆匆奔出酒肆,竟連一眼都不望。 金老闆道:「好吧,我是安順,但你總不至於為了對付我之故而放過了沈千機吧?」 朱宗潛道:「原來那掌櫃的去通風報信了,是也不是?」 安順沉吟一下,才道:「是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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