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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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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行到已看得見那勁裝騎士之時,便也注意地望望對方,停步向卓蒙低聲說道:「老財伯,這傢伙幹麼瞪著咱們,敢是看出這頭玄玉是十分貴重的貓兒,打算……」 卓蒙道:「胡說,光天化日之下,還怕怎樣嗎?」 他挑著食盒,反而越過了朱宗潛,走了出去。那勁裝騎士勒馬退了七八尺,讓出道路。 朱宗潛一瞧他所佔的位置,驀然間閃過靈感,已悟出自己的破綻是在何處了。當下又哎了一聲,道:「老財伯,等一等,我肚子疼……」 卓蒙沒好氣地站住了,回頭道:「你到林子裏出個恭就沒事啦,我到前面的麵店等你。」說罷,挑著食盒,晃悠悠的走了。 朱宗潛抹頭就走,復又隱沒在林內,然而他心中卻充滿了興奮之情…… 要知他和卓蒙的對答,只是詐語而已。事實上這師徒兩人都展開了行動,從兩種不同的角度暗暗監視著那名勁裝騎士。而朱宗潛興奮之故,卻是由於他認為這名騎士,不是東廠人馬,而是黑龍寨的餘孽。 那個勁裝騎士在大路上等了許久,還不見朱宗潛所扮的家僮出來,突然撥轉馬頭,往回路上走去。 朱宗潛這才從林內鑽出,一逕向前走去,毫不回顧。走到那路旁的幾間小店,與卓蒙會合。 他們匆匆吃了一碗麵,便往前走,到了路上之時,卓蒙才道:「你猜得不錯,那麵店裏果然有一個甚為可疑之人。照這情形看來,那個騎馬的人,分明是使的欲擒故縱手法,想使咱們誤以為他趕回去報告,因而疏忽了旁邊監視的人。」 朱宗潛道:「正是如此,他們發覺了咱們可疑之處,立時放出釣餌,察看咱們的反應。本來我們可以拿下這互為呼應的人,但我後來卻認為不如將計就計,使他們莫測高深更妙。」 卓蒙道:「你以為那惡賊會自投羅網嗎?」 朱宗潛道:「是的,當他們自投羅網之時,表面上好像他們是主動之勢,其實完全相反。因而定必一敗塗地,全軍覆沒無疑。」 卓蒙雖測不透這內中一些古怪,但他對這個高足已有了強烈的信心,所以不必加以根究。 這天晚上,他們投宿於路旁小店,距臨汝鎮尚有數十里,四下甚是荒涼,寒冷的夜風呼嘯卷刮的聲音,使旅途遊子平添無限客愁鄉思。 這小店十分簡陋,只有一個大房間,投宿的客人也少得可憐,除了他們師徒兩人之外,就只有三個人,其中一個早就蒙頭大睡,剩下兩個中年人,都有風塵憔悴之色,兀自在談論著物價行情,一望而知是做小生意的商人。 卓、朱二人也都躺下,對身外之事,顯得很不關心。不久,那盞暗淡的油燈也被吹滅了,屋子內只有沉濁的呼吸,與屋外的寒風相互呼應。 在黑暗中,有人躡手躡腳地出去了。卓、朱二人等了好一陣工夫,這才起身,悄悄出屋。 朱宗潛牽著雪狸,在黑暗中迅快奔去,卓蒙跟在後面,都默不作聲。他們穿過一片荒野,忽然見到數里外有燈光隱現,那頭雪狸正是向那邊奔去,不久已到了切近,原來是一座神廟,雖然並不高大壯觀,卻相當整潔,可見得此寺有人管理。不過坐落在如此荒僻之地,一定不是靠香油佈施,而是自有廟產維持。 他們站在暗影中,朱宗潛低聲道:「這地方與我的猜想很接近了,我相信必是黑龍寨秘密巢穴之一,現在咱所要知道的,就是這個廟裏可有沈千機在內?這雪狸雖然靈異不過,但它卻不能說話,所以我還不知道它只是追蹤那個半夜離開的傢伙呢?抑或沈千機也在其內?」 卓蒙道:「當時咱們立即跟蹤,那就不至於迷惑了。」 朱宗潛道:「弟子敢打賭,門外和窗外都有人暗中監視著,假如咱們緊跟著出來,立時被他們發覺……」 卓蒙道:「縱然被發覺了,咱們仍可迫他們供出地點,對不對?」 朱宗潛道:「黑龍寨如今只剩下兩個頭兒,一是沈千機,另一個是活骷髏宋炎。這兩個人皆是絕頂狡猾的魔頭,凡事都留有後路。」 「因此,以弟子猜想,這幾名監視咱們之人,事前一定不曉得到何處與餘眾會合。假如換了是我佈置此計,也必定這麼辦,等到這批人馬都發出沒事的訊號,才另行派人前往指引。」 他微笑了一下,又道:「所以假如我們被發覺了,那些黑龍寨兇手們首先就會依令發出警報。沈、宋二人得到消息之後,咱們縱然其後能迫得他們一一發出安全無事的訊號,他們也不會派人前來聯絡。」 卓蒙點點頭,道:「這等精細緊密的行動計劃,當真不易測破……」 那座廟宇之內,殿堂中透射出燈光,隱隱傳出了人語之聲。朱宗潛把雪狸放置在一處樹叢後,用春夢小姐教過他的方法,囑它靜伏不動。 然後,他把吊著左臂的布帶拆掉,整一整背上的天王刀與芙蓉劍,和卓蒙分頭行事。他自個兒從後面繞入去,忖道:「假如沈千機藏匿此間,則這一場惡戰定必很有得瞧的!師父他老人家雖然恢復了功力神智,可是一旦見到那個極似師母的女人,必定心神震盪,無法自制,這時沈千機忽施突襲的話,情形就十分不妙了。」 他躍入廟內,小心翼翼地穿入後進的屋宇內。一路查去,忽然聽到男女交談之聲,使他大吃一驚,停步傾聽。 這陣語聲就在左邊院落內傳出來。他躍過院牆,放眼望去,只見軒窗之內,點著燈火,屋內兩個人站著說話,但俱是男人,顯然剛才聽見的女聲,另有其人。 朱宗潛訝異地尋思一下,隨即飄身入內,湊近窗邊,仔細查看屋內各處,卻毫無所獲。卻聽一個男人說道:「咱們可以安歇啦!」 另一人應道:「咱們?」聲音中含有疑惑之意。而這口音,卻分明是個婦人。 朱宗潛恍然而悟,凝眸向他望去,但見他雖是作男人裝束,可是眉目神情,皆似婦人,看來約是四十歲左右。 那個大漢長得眉粗口大,神態凶悍。這時獰笑一聲,道:「賊無空手,馮大爺也算得是色中大盜了,既然今晚頭兒已用不著你,馮大爺豈能放過了你?來吧!包管你嘗過馮大爺的滋味之後,再也不把別的男人放在心中。」 那假扮男裝的婦人驚得連退數步,斥道:「胡鬧,你可知道我怎會到了此地的嗎?」 姓馮的大漢道:「我當然知道啦,是龍頭老大親自去見你,再三懇求,你才答應前來的……」 那婦人道:「你知道就行啦,因此你別胡鬧,我決不向門二叔說。其實我的兒子也差不多跟你一樣的大了。」 姓馮的大漢獰笑連聲,道:「你的兒子嗎?假如你想他活命,就快點脫掉衣服,儘力的奉承大爺,或者還有得救,不然的話……」 他說到這裏,朱宗潛雙目如鈴,緊緊盯著那婦人的表情。只見她泛現心驚膽裂之色,幾乎叫出聲。但大概是猶有未信,所以總算忍住了。 朱宗潛瞧得真切,忖道:「假如她乃是偽裝,竟能扮演得這般迫真動人,我就算上當也認命啦!」 他心中已大膽假設這個改扮男裝的婦人,就是真真正正的師母。這時豈容那惡賊加以侮辱?他陡然躍入屋內,人在半空之時,已撤出了天王刀和芙蓉劍,身形落處,恰在那姓馮大漢前面。 他雖然不是一入屋就掄刀舞劍施以攻擊,可是那股凌厲無匹的氣勢,潮湧而出,對方心寒膽落之餘,竟連驚叫也給忘了。 兩人面面相對,朱宗潛舉步迫來,那堅凝強大絕倫的氣勢,把對方迫得連連後退,眨眼間已碰到牆壁,無可再退。 朱宗潛一點也不肯放鬆,仍然挺刀迫去。但見光華驀然一閃,寶刀已刺入對方胸膛,當場斃命。 他這才回頭向那婦人微笑點點頭,問道:「您可是卓夫人嗎?」 對方點點頭,朱宗潛走過去,躬身施了一禮,低聲道:「弟子朱宗潛,叩見師娘。」 那婦人楞了一下,朱宗潛又道:「聽那廝的口氣,少爺大概已陷入對方手中!他們都是當世著名兇手惡魔,所以弟子必須儘力先救出了少爺,才能談到別的。」 她雙眉一皺,道:「那姓馮的話未必可信,我兒一直在家中讀書,準備應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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