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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四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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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衣人道:「你武功精奧,境界極高,已得窺武林好幾個家派的堂奧。但是修為日子尚淺,雖有靈藥可補功力之不足,但仍然不是我老頭子數十載之功可比。我還有數招手法,與此威力相當,如若迫得我一一施展,只怕你今夜難以活命。因是之故,你非認輸不可!」這黑衣人侃侃言來,清晰明白。 春夢小姐大驚想道:「他只在一招之間,便從我身法步伐上看出我的武功源流,以及功力的造詣境界。這等眼力,自然是一代宗師方能辦得到,然而他既然不是三大異人之一,竟又是誰?」 她駭然之色,有覆面白紗遮隔,外人無法見到。那黑衣人笑道:「小姑娘何須如此震驚?難道說你從未碰上過如我一般的對手麼?」 春夢小姐又是一驚,心想:「原來他雙目已有透視雲霧之能,是以能把我輕紗後的面龐看得清清楚楚。唉!這一次失算落敗,須得歸咎於我沒想到對方目力竟能穿透紗面。是以接戰之時,面色變化,全然瞞不過他。」她終是當代才女,與眾不同,爽快地道:「好吧,我認輸就是了。」 黑衣人道:「據我老頭子所知,一個人如若從來未曾輸過,很難自動認輸。因是之故,我倒想知道姑娘曾經輸敗在何人手底?」 春夢小姐道:「老前輩不但武功蓋世,論起人生經驗也是世間罕有。不錯,我除了服氣師尊長輩之外,向外人第一次認輸時,實在很不容易。但第一次做過了,第二次便不覺得困難啦!」她停頓一下又道:「我第一次認輸亦是在今夜,距此不久,我曾向朱宗潛認輸過。」 黑衣人緩緩道:「姑娘提起朱宗潛此一名字之時,聲音變得十分溫柔,由是可知他不但在武功才智上贏得你,甚至已贏取了你的芳心。」 春夢小姐微微一笑,道:「你老人家精明得緊,相信很少人能在你面前耍花招。」 她接著轉為愁容,嘆息一聲,接著說道:「但莫說那朱宗潛竟是一代怪傑,心硬如鐵,未必會看得上我。即使以我而論,亦絕不會與他有什麼結果。我和他兩人的命運,早已注定是仇人冤家,結局不是他死,便是我亡。」 黑衣人沉默片刻,才道:「人生之中的恩怨是非,原是難以弄得清楚。而情海中的波瀾變幻,更是無人能夠預測。咱們談到這兒為止,多承你坦誠賜告了許多事,甚為感謝。現在請你到那山神廟中去吧!」 春夢小姐道:「我一定遵守諾言,老前輩放心好了。唉!我的心事無人可訴,竟不料今晚都向老前輩傾吐了。」她停歇一下,又道:「我也不明白何以對前輩如此信任?您老人家能不能讓我瞧上一眼?」 黑衣人沉吟一下,才道:「目下尚非我以真面目示人之時,姑娘亦難能例外,但我不妨答應你,等到形勢許可我出示真面目之時,定必最先讓你瞧看。」 春夢小姐道:「既是如此,我先謝謝您啦!以我的猜想,前輩的聲音只怕也是假的。」 黑衣人道:「不錯,我的嗓音語調以至常用的自我稱謂,全都改變了。姑娘很難從這些地方推測出我的來歷。」 春夢小姐點點頭,道:「我早就深信必是如此,好吧,我去啦!我一離開,朱宗潛定會現身找您。」 黑衣人眼望著春夢小姐嬝嬝走去,行得很是緩慢,心知她很想朱宗潛及時出現,然後想個法子留下觀戰。當下也不哼聲,等著看那朱宗潛會不會出現? 他對朱宗潛這顆奇亮眩目的彗星已經非常感到興趣,等了一會,春夢小姐已快要轉過屋角了。四下仍然悄無聲息,全不似有人會出現。 黑衣人至此也不禁替春夢小姐感到失望,當下說道:「姑娘暫留玉步。」 春夢小姐應聲停步,回過身子,問道:「老前輩是叫我麼?」 黑衣人道:「不錯,以你如此聰慧之人,能不能猜得出我想說什麼話?」 春夢小姐沉吟一下,才道:「不敢相瞞前輩,我此刻心情紊亂,大大的失了常態,是以沒有法子猜測。」 黑衣人道:「說得多可憐啊,我曉得你很希望能留下來,瞧瞧朱宗潛與我比劃的情形,但他一直都不現身,是以你此願落空了。」 春夢小姐突然泛起驚悸之感,心想:「這黑衣人觀察力如此高明,莫非竟是我最敬畏的某一個人?」 黑衣人又道:「恕我不能留下你在現場觀看,但今日我們相遇,總是有緣。因此,我奉贈你數言。」 春夢小姐:「前輩請說,我已用心恭聆。」 黑衣人道:「你可想武功精進,達到能勝過我的地步?」 春夢小姐道:「當然想啦!」 黑衣人道:「如是當真希望大有成就,你便須在『情』之一字上多下功夫,務必勘破此關才行。最上之策,莫如早早嫁人。」 春夢小姐道:「修習武功貴於專心一志,若有兒女家務之累,焉能精進?」 黑衣人道:「凡俗之士,方受家室兒女之累。你已不是會受到牽累之人,但你卻比常人更受情愛之累。只要觸發了心中真情,便將不由自己。是以之故,你須得早早嫁人,而且嫁給一個你並不鍾情之人。」 這番話甚是玄奧,但春夢小姐卻深感他講得很對。只聽黑衣人又道:「現在你去吧!」 春夢小姐如受催眠,惘惘而行。直到她的身影已經消失之後,又過了一會,突然間有三道人影奔入草地,雖是在微弱月色之下。那黑衣人仍然一眼認出了來人正是秦天宇、韋浩和鄧敖三人。這使他大感驚訝,迷惑不解的望住他們。 秦、韋、鄧三人迅即奔到他面前,秦天宇道:「朱宗潛馬上就來啦!」 黑衣人雖然完全測不透其中古怪,但這刻不便示弱多問,微微頷首道:「很好,你們先到廟裏等候。」 秦、韋、鄧三人立刻應聲而去,他們走得不見影子之後,一陣勁朗笑聲,衝破了夜空的岑寂。 這陣笑聲從右方樹林中傳出,一聽而知他內力深厚而年歲甚輕,又甚是豪邁和智謀過人之士。 緊接著一個人從林中走出來,大步走到黑衣人面前,向他躬身抱拳,施了一禮說道:「前輩的豪情耿介,著實使人敬慕之至!」 黑衣人向來人望去,但見他廣額隆準,虎目含威,俊美之中又復有一股尊貴氣度。再者舉手投足之際,宛如龍行虎步,極是惹人注目。當下應道:「謬蒙朱大俠過獎了,其實我老頭實是最看不開之人。」 來人果然是朱宗潛,他微微一笑,道:「前輩的豁達豪情,一望便知,用不著客氣了。在下今日有幸謁晤,實是不世之遇,只不知前輩有何吩咐?」 黑衣人道:「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換舊人。咱們第一次相遇,好醜未知,朱大俠用不著如此客氣,以前輩相稱。」 朱宗潛道:「如若前輩深信於理未合,在下改變稱謂,亦無不可。」 黑衣人道:「我與令師相識於數十年前,是以這等稱呼理尚可以講得通。但目下咱們處於敵對狀態,我若是當真接納此稱,豈不是有難以出手之感?」 朱宗潛笑一笑,沒有做聲,心中卻暗暗忖道:「只怕未必當真是這個理由?」但到底是何緣故,他卻一時推測不出。 黑衣人眼見他左肩插刀,右肩插劍,英姿挺拔,氣概迫人,心中殊生艷羨之意,當下又道:「我此生閱人無數,但還得數朱大俠之少年英俊,氣度超凡絕俗,允推魁首。無怪以春夢姑娘那等一代才女,也不能不向你低首認輸了!」 朱宗潛抗聲道:「照前輩如此講法,在下竟不是以本身的智略武功贏她的了?」 黑衣人道:「我並無此意,但即使當真如此,你亦尚復何憾之有?」 朱宗潛微微一笑,還未開口,黑衣人又道:「朱大俠把秦天宇兄等三人全部釋放,此舉實在使我莫測高深?」 朱宗潛道:「此舉有兩個原因,第一點是在下見前輩如此豪放慷慨,豈忍以這等手段,迫你低頭?第二點是在下借此機會,略報前輩暗中相助之德。」 黑衣人訝道:「這話從何說起?我們不是第一次見面麼?」 朱宗潛道:「在下本已中了春夢姑娘詭計,她趁我窺看你們在外面的動靜之時,點住我穴道。我苦思脫身之計,最後終於想出一法,假借前輩之力,使她不得不釋放了我。」 黑衣人仍然不明白,道:「你用的是什麼法子?」 朱宗潛道:「在下故意把呼吸放重,此是我穴道受制之時,唯一尚能控制的器官。果然前輩立時發覺,出聲召我們入殿。春夢姑娘使個狡猾,讓前輩誤以為我們已從窗戶逃走。但這麼一來,春夢姑娘可就不得不考慮到與我聯手對付您老人家之計了。」 黑衣人恍然道:「原來有如許曲折,但你們目下仍是各自為政,這又是因何緣故?」 朱宗潛道:「這是一個天大的關鍵,恕在下不能奉告。」 黑衣人道:「好吧,那麼咱們目下可以動手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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