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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七


  春夢小姐道:「我才不胡說呢,我的意思是說,廢去武功雖然痛苦,但仍有補償之法。在某種情形之下,我真的願意失去武功……」

  她說到這裏,朱宗潛已大致明白了,當下道:「你莫要信口胡吹,要知你一旦失去武功,即須過那寄人籬下,仰人鼻息的日子,你自問熬受得住麼?」

  春夢小姐笑一笑,道:「過久了或者會後悔,但現在卻很想過過這等可憐兮兮的日子,你信也不信?」

  朱宗潛道:「我信不信以後再說,你可知這兒是什麼地方?」

  春夢小姐道:「這座山神廟後一道峻嶺,名叫寒雲,據我所知,從來沒有人跡。因此我全然猜測不出這兩個人的來歷路數。只有一點你大概也曉得,我也用不著說了。」

  朱宗潛道:「你不妨說來聽聽。」

  外面那兩個白衣人假寐如故,動也不動。

  他們和朱宗潛相隔達三丈以上,加上外面風雨雷電,一直不停,決計聽不到朱宗潛兩人對話之聲。

  春夢小姐沉吟一下,道:「聽起來你好像未曾觀察出這一點線索,然而你卻能抵禦我的『銷魂手』,難道說你未修習過迷魂攝心功夫之人,竟能抵受得住我的銷魂手麼?」

  朱宗潛何等聰明,一聽而知,她曾經裸露出來的玉手,竟是一種迷魂奇功,名叫「銷魂手」。

  無怪一望之下,便自心旌搖盪,神魂欲飛。

  如若不是這口「天王刀」竟有鎮心定魄的奇異力量,目下情勢如何演變,殊難測度了。

  他冷哂一聲,道:「我雖然不知道你的銷魂手是怎麼一回事,但我曾修習過一種堅心忍性的功夫,當時的艱苦實是難以形容。是以當今之世,不論是人是物,欲想搖動我的心志,那簡直是夢想。」

  春夢小姐道:「這就是了,只因那兩個白衣人分明受過某種控制心神的跡象。你如是修習過迷魂攝心之術的人,自應瞧出。但既然你只是修習過堅心忍性之術,那就難怪你瞧不出他們這等跡象了。」

  她略一沉吟,又道:「天下間盡多懂得這一類迷魂攝心之術的人,這等近乎詭邪的功夫,門派極多,各有秘傳。心術不端之士,往往藉此術而行惡作孽。說到外面這一對白衣男女,他們年紀已不小,受術跡象幾乎已瞧不出來。由此可知這施術之人,定必萬分高明。」

  朱宗潛問道:「假如咱們擒下其中一人,你可有法子解去他們心神中所受的禁制麼?」

  春夢小姐道:「沒有把握,唉!這施術之人既然能禁制武林中的好手,則他本身定然也精通武功,只不知此人是誰?竟然是咱們一大勁敵。」

  朱宗潛放開手,道:「你如想查明此事,不妨出去問問他們。」

  春夢小姐挺身站起,因為她是一直斜靠在他身上,同時伸手要推開門戶,以便出去。

  那知朱宗潛突然間猿臂一伸,把她攔腰抱住。春夢小姐只覺腦中轟一聲,全身發軟,跌入他懷中。

  朱宗潛緊緊抱住她,腳下迅快橫移兩尺,站在門後,春夢小姐嬌軀微動,似是要向他說話。

  朱宗潛連忙低下頭去,無巧不巧,正好碰上她的紅唇。

  登時四片嘴唇熱烈地印在一起,如膠似漆,難以分開。

  良久,朱宗潛猛可抬起頭,恢復了理智。彎身把眼睛湊在門洞上,向外窺望出去。春夢小姐輕輕一歎,心想:「他居然忘不了外面的人,可知他不曾十分把剛才定情一吻,放在心上……」

  朱宗潛健臂一緊,使她全身都偎貼在他懷中。

  春夢小姐有生以來,第一次被男人如此摟抱,但覺滋味銷魂,春情蝕骨,恨不得化作一灘泥土。

  又恨不得他做出更粗野的動作,她將極樂意承受一切,決不後悔。

  但朱宗潛並沒有任何更進一步的動作,回過頭來,在她耳邊低聲說道:「外面已經多出三個人,兩個白衣服,一個身穿黑袍戴著斗笠,我可認不出是何路數。」

  兩人耳語之時,面頰相貼,耳鬢廝磨。春夢小姐心馳神醉,昏昏迷迷,根本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朱宗潛擁抱著這末一具胴體,鼻中不斷的嗅聞著她身上的香氣,自不免心旌搖蕩,實是捨不得放手。

  霎時間但覺她膩滑的臉蛋炙熱如火,使他宛如抱住一團火焰一般。他自然覺察出對方這種迷醉銷魂的反應。

  心頭突然生出一絲報復似的快意,覺得不妨恣意放肆一點……

  電光不時閃耀,照出了門後這一對年青男女緊緊摟抱在一起的景象。

  而那呼嘯風雨以及隆隆雷鳴,則淹沒了他們的哼唧低語之聲。

  猛然間一個霹靂劈在極近之處,只震得牆搖瓦顫。

  朱宗潛突然驚醒,抬頭離開她香暖的朱唇,情緒迅即冷靜下來,退後一步,再湊在門洞向外面望去。

  那春夢小姐發出纏綿動人的呻吟聲。

  上前一步,又偎貼在他身上。她忽然吃一驚,原來她感到好像抱在冰塊上,使她打個冷顫。朱宗潛仍然向外面窺看。

  全然沒發覺身邊之人,業已大生變化。到他發覺之時,已經是穴道被制,全身失去氣力。

  若不是她抓住他的胳臂不放,定必向前栽跌,碰在門上。

  他既不能動彈,亦不能說話,因此只能在心中猜測她何以忽然翻臉無情,向自己出手?

  這刻他真是說不出的後悔,暗暗賭咒假如還有機會的話,他一定不肯輕易放過,更不會如此疏忽大意。

  春夢小姐凝望著他的側面,雖是在黑暗中,但因相距得近,兼且木門上的破洞有光線透入,是以瞧得十分清楚。

  她的智慧比之平日簡直有霄壤之別,只因為她胸中儘是情焰妒火在焚燒著,全然找不到一點理智。

  大凡女孩子跌落情網之中,激發了真情,縱然是聰慧絕世如春夢小姐,仍然會像一般的女孩子,嫉妒、多疑、易怒和不冷靜。

  當她感到朱宗潛好像是冰塊之時,便不由自主的暗想:「他根本不把我放在心上,他只不過是感到無聊,才將我消遣玩弄罷了!他心中當然另有情人,如褚玉釧、冰宮雪女……」

  這麼一想,妒火直衝雲霄,登時恢復了氣力,出手扣住他的脈穴。

  現在這個玩弄自己的男人,已在掌握之中。她可以隨心所欲處置他,立刻殺死也行,回去用毒刑磨折他慢慢的死去也行。

  她心中一時狂亂之極,一時又傷感得欲哭無淚。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外面風雨早已停歇,雷電匿跡。

  一輪皓月高懸天中,群巒眾嶺在柔和皎潔的月色下,寧謐而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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