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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一二


  佟長白自始到終雙腳不曾移動過,單論氣力,已盡蓋這三僧。但他仍然喝道:「老和尚的氣力不小啊!」

  法音道:「檀樾神勇蓋世,何必與凡俗之人鬧事?」他雖是連連受辱罵,仍是苦口婆心的勸說對方。

  佟長白冷笑一聲,道:「咱就是瞧不慣那些鳥官欺人,今日定要殺個痛快,你們不是咱家敵手,趕快滾蛋。」他叫人滾蛋,這話雖是難聽,其實卻是他平生未有之事火只緣他感到這三個和尚為人都還不錯,方肯放他們一條生路。若在往時,那是不管好歹善惡,一概誅殺。少林威名雖盛,卻全然不放在佟長白心上。

  法音道:「貧衲等碰到此事,決計不能放手,檀樾除非殺了貧衲,方許橫行濫殺。」他說得很是平和,但語氣中充滿了堅決不移的意味。

  佟長白一聽而知,殺機頓生,狂笑一聲,揮錘猛攻。

  這個名震江湖多年的凶神竟在眨眼間連攻了五錘之多,每一錘的手法都極是奧妙,迫得法音不能不揮杖硬擋。因此發出一連五聲巨響,全場之人都駭然失色,因為這些響聲強烈震耳,好像有人在耳邊打鐵一般。

  法音每擋一錘,就退一步,五步之後,已退到大行大業當中。

  佟長白喝聲「真痛快」,錘勢一變,幻化出七八隻巨錘,籠罩住三僧。

  大行、大業不能不揮鏟招架,順勢反擊,登時變成以三敵一之勢。這四人只拚鬥了十六、七招,竟有十招以上是硬碰硬的打法,一時噹噹巨響不絕於耳。全場百姓官兵數千人都瞧得呆了。

  朱、井二人已移到最近之處,朱宗潛細心察看之下,已發覺這三僧無一不是功力深厚,氣力極強。

  又煉的是童子功,此所以雖是天賦氣力比不上佟長白,但卻不曾讓佟長白碰軟了手。若然不是煉的童子功,這刻早就連兵器都拿不住了。

  但三僧功力雖深而機變不足,想是極罕得與人動手拚鬥,缺乏經驗。同時又是走的剛猛路數,招式手法不求巧變。一旦碰上了佟長白這等宇內頭等凶人,自然是大大的吃虧了。

  井溫道:「朱兄竟能降服這等蓋世凶人,實在使人敬佩不已。」說罷,不聞朱宗潛答話,轉眼望去,一面道:「看來少林三僧輸定啦!」

  但見朱宗潛全神貫注望住那場激鬥,似是沒有聽見他的說話。

  他又轉回頭去看,誰知只這麼一剎那間,形勢忽變,那大行、大業二僧竟使出巧妙身法,兩人合力出鏟,連架了兩錘。

  他們分開之時,碰上敵錘,定必震得身軀晃搖後退。但合力硬架,卻成平手之勢。佟長白凶焰為之一挫。

  法音揮杖展開反擊,登時搶制了主動之勢。十餘招過處,法音更見驍勇,連連搶攻。

  本來已經一片喧鬧中,突然增加無數喝采吶喊之聲,更是喧嘈震耳。原來那三僧的風度,佟長白本來就不能相比。

  加以嵩山少林之名天下皆知,洛陽相隔得近,更是無人不知,對少林僧人十分崇拜。

  因此三僧佔了上風,許多人便情不自禁的喝采助威。

  井溫細看戰況,發覺那大行、大業二僧身法奇奧異常,往往似是預知佟長白的錘路,搶先聯手舉鏟,擋住他最威猛的一擊。此時法音禪杖發出,總能迫得佟長白手忙腳亂,厲吼連聲。

  井溫本是時下高手,心中大為疑惑,想道:「少林寺果然盛名不虛,隨隨便便走出三個和尚,便具如此深厚功力,這已經足以駭人聽聞了,何況他們還博知天下各門派的武功精要,臨敵對陣,又多了幾分知敵的勝算。」

  忖想之際,忽見佟長白連攻三招,躍出戰圈,忿忿喝道:「不打啦!」

  法音一舉手止住大行、大業二僧,道:「檀樾留下高姓大名。」

  佟長白厲聲道:「咱是佟長白,你們別忘了。」

  法音倒吸一口冷氣,道:「原來是大名鼎鼎的佟檀樾,貧衲記得有人說過,佟檀樾使的是虎叉,幾時換了兵刃?」

  佟長白忽然怒氣盡消,道:「原來你們不是不聞咱家之名,咱是最近才改用釘錘。」

  井溫聽了大奇,心想這樣說來,少林三僧怎會熟諳佟長白的錘路?

  廣場上數百官兵離是人多勢眾,但那佟長白實在太兇惡太厲害了,是以這刻雖是鼓噪吶喊,卻不敢上前。

  佟長白一回頭邁步便走,所到之處,人群自動裂開。

  那三個少林僧人兀自轉眼四顧,似是想找尋什麼人一般。

  忽見幾個軍士簇擁著一名軍官奔過來,法音大師低聲喝道:「咱們走。」迅即領了大行、大業二僧,擠入人叢之中。

  轉過一條街道,三僧閃入巷內。忽聽身後有人說道:「大師們敢是怕被那軍官纏住,耳根不得清靜?」

  法音回頭一看,卻是個農家少年,頭戴斗笠,把面孔遮了一半。他心知有異,頷首道:「施主出言不俗,可知非是等閒人物。」

  原來這少年,能一口道破他們逃避浮名俗禮的用心,自然須是高明之士,方能瞧出。

  農家少年道:「大師過獎之言,愧不敢當。在下因見大師們實是有道高僧,慈悲為懷,是以趕來拜晤。」

  法音道:「還未請教施主高姓大名?」

  大行、大業二僧見師叔如此嘮叨不休,都感到驚奇而又不甚耐煩。

  農家少年躬身道:「在下朱宗潛。」

  名字一報出來,登時把大行、大業駭了一跳,四隻眼睛都瞪得大大,打量這位武林彗星法音啊了一聲,道:「原來是朱大俠,貧衲失敬了,朱大俠此來定然有所指教。」

  朱宗潛道:「豈敢當得見教二字,在下乃是來求三位大師幫助。」

  法音毫不遲疑,道:「朱大俠即管賜告。」

  大行、大業聽得一怔,心想朱宗潛聲名雖盛,但終是「狼人」的弟子,這「狼人」之案一日未曾了結,就有成仇為敵的可能。因此,目下實是不宜與他太過接近。但法音竟一口應承,寧不可怪。

  朱宗潛似乎也有點意外地注視對方一眼,才道:「謝謝大師盛情。在下想求大師們趕去一處,援救佟長白。」

  這話一出,連法音也愣住了,道:「朱大俠這話是什麼意思?」

  朱宗潛道:「這是因為……」

  他忽然沉吟一下,才又道:「內中原因相當複雜,總而言之,大師們此舉不但於天下武林有利,對貴寺亦有莫大好處,在下只望大師們瞧在下傳聲一事份上,予以信任,立刻動身。」

  大行和大業二僧,啊了一聲,敢情他們早先雙鏟聯招,硬碰佟長白的釘錘,路數手法都是得到一人暗中傳聲指點,是以著著搶制了機先,在數千人矚目之下,大振少林威名。這等恩德,自是非同小可。

  法音合十道:「貧衲先行謝過朱大俠的暗助。但貧衲對朱大俠信任之故,卻是由於前此曾聽一影師兄盛讚閣下是仁俠之士。」

  朱宗潛仰天長嘆一聲,道:「想不到這位老前輩如此看重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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