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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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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長白忍不住插嘴道:「什麼見面禮呀?女人的心最難捉摸,你最好不要先誇口,咱知道有些女人古怪得緊,什麼東西都不喜歡。」 康神農說道:「老夫將用盡平生本事,配製一服神藥,使她服用之後,能得永駐青春。這等悖逆自然法則的手段,古往今來,恐怕還沒有別人辦得到。」 佟長白心想:「若是這種長春不老的靈藥,一定沒有一個女子不樂意得到的,毋庸置疑。」當下便不做聲,暗忖這個老頭子實在乃是宇內無雙的奇人異士,居然有這等奧妙神通手段。但若然不是朱宗潛的俠義之行,使他衷心感激萬分,他豈肯甘冒違天不祥的危險來配製這種神藥? 想到此處,這個平生從不反省自己的大惡人,心靈間,恍恍惚惚的有一種向善的意念。 要知佟長白一點也不相信天理報應的說法,然而擺在他面前的事實,都是極明顯的善有善報,惡有惡報。 像朱宗潛時時為人捨己,因此獲得了這種奇妙的神藥。而佟長白一生作惡,現下面孔有如銅鑄的一般,亦沒有朋友或妻子兒女。 而且只要他繼續殘殺生靈作惡下去,他終將不得好死。 朱宗潛極是歡喜地向康神農謝過,然後與佟長白一道辭出。到了街上,但見滿城燈火,閃耀於夜色之中。 他們不久已走到繁盛的大街上。 朱宗潛指著一家酒樓,道:「咱們進去歇一會。」 佟長白摸摸肚子,道:「這敢情好,剛才那些吃糧實在填不飽。」 兩人進去一瞧,樓上和樓下都擠滿了客人,十分熱鬧。 佟長白道:「換一家吧!」 朱宗潛笑道:「不必了,瞧我的。」 他走到櫃檯旁邊,說了幾句話。那個大掌櫃立刻一迭聲吩咐酒保騰出一副雅座,讓他們享用。 佟長白先不打話,拿起大碗,嘓嘓兩聲就把滿滿的一大碗高粱吸盡,接著挾起一塊牛肉,丟到嘴裏。 但見他似是連嘴嚼也用不著,那方牛肉就沒有了。 朱宗潛瞧得有趣,道:「真痛快,咱們辦完事須得找個機會,拚一拚酒量才行。」 佟長白道:「別的本領咱不敢在你面前誇口,但說到喝酒,你定然不是咱的對手。」 朱宗潛也學他一口氣吸乾滿滿一大碗高粱,微微笑道:「說到酒量我未必肯讓你,不過目下暫時別拼,免得酒保把一罈罈的酒搬來,驚動了所有的客人,咱們還有事情要辦呢!」 佟長白眼中射出興奮的神情,道:「跟你在一起真夠刺激,但咱們總不會在這兒動手打架吧?」 朱宗潛道:「當然不會,但咱們可不是真的為了吃喝才上這兒來的。這一家酒樓的主人,乃是河南極有勢力之士,大凡江湖人物無有不識得他的。他的武功據說很不錯,但當然不算得是高手。不過在江湖上已足夠了,因為這種江湖上的事,並非樣樣憑恃武力就行得通的。」 佟長白點點頭,道:「咱曉得啦,但咱卻想不出他與咱們這等武林高手的圈子如何拉得上關係?」 朱宗潛沉吟未答,忽然有人掀簾進來,卻是個身披長衫,相貌威嚴的人,年約五旬左右。 他一進來就抱拳道:「兄弟姚廣,聞說兩位乃是王平兄的朋友,特地趕來見見面。」 佟長白冷冷的瞅住對方,他根本不知道王平是誰。他自然而然的有一股凶煞之氣,姚廣見了也不由心頭大震。 朱宗潛起座道:「勞動姚三爺親自前來,實是心中不安,在下朱宗潛,蒙王平兄看得起,交結為友。這一位是佟長白老師,乃係關外名家。」 他又轉向佟長白道:「這位是姚廣姚三爺,外號賽孟嘗,關洛道上無人不知。」 賽孟嘗姚廣心頭大震,敢情他消息靈通,江湖上,上至武林高手,下至水陸碼頭上各式人等,所發生之事,大凡在他勢力範圍之內,無有不知。 這次朱宗潛在開封公然宣揚要與黑龍寨作對,早就轟動了武林。他近在咫尺,當然曉得。其次他也聽到「三凶兩惡」之名,曉得佟長白正是兩惡之一。 這兩個人幾乎可以代表正邪兩大勢力,來頭之大,自然不是他這種一般江湖道的名人可比,他同時也明白何以自己被那個兇惡大漢一瞪,便泛起森寒恐懼之感。 他說了一番仰慕的話,方與朱宗潛落坐。使他最弄不清楚的是這兩人一正一邪,俱可推為代表,怎麼混在一塊兒,大有合作無間的跡象,因此姚廣非常謹慎地探問來意。 朱宗潛道:「在下深知姚三爺極受江湖豪傑擁戴,是以消息靈通,尤其是洛陽一地,更是瞭若指掌,只不知本城最近可有什麼奇異的現象沒有?」 他問得很含混,只要是奇異不尋常的現象,都在欲知之列。 姚廣謙遜了幾句,尋思片刻,才道:「朱兄既然不拿兄弟當作外人,自應竭誠奉答一切。洛陽近年來都很平靜,但從五日前開始,有些在本城混日子的人向我說,有幾個外路來的大漢行跡詭祕,日日夜夜查看一家大宅。這家人乃是本城世家,照理說不該與江湖中人發生任何關係。向我報告的那些人也曾跟蹤這幾名詭祕人物,卻都尋不出他們的下落,也就是說摸不出他們的路數。」 佟長白心想這些雞毛蒜皮之事,何必多費唇舌?因此他不耐煩地連飲三大碗烈酒,可又把姚廣駭了一跳。 朱宗潛卻表示很有興趣,自然他在禮貌上亦不得不如此。事實上他心中有數,深知以賽孟嘗姚廣的地位,當然不能隨意舉出一個全無價值的消息。在他這番話的背後,一定隱藏有某種重大原因,方能使他說出來。 他見姚廣已不說下去,便決定以單刀直入的法子探出真情。他微笑望住對方,雙眼卻發出凌厲迫人的光芒,道:「以姚三爺你私下的看法,這些詭秘人物是何來路?」 姚廣在他迫視之下,竟無法不吐露心中隱祕,應道:「恐怕是黑龍寨的人。」 這句話把佟長白的不耐煩完全驅散,瞪大雙眼。朱宗潛點點頭,道:「好極了,這一家姓什麼?莫非有什麼關係使你聯想到黑龍寨?」 姚廣這時可真佩服人家的聰明才智,據實道:「這一家姓褚,與陳留縣李家是至親。兄弟聞說陳留李家辦喪事之時,曾有黑龍寨之人侵擾,幸得武林名家馮天保前輩出面,方始安然無事。」 這種隱祕的關係牽連,錯非姚廣曉得陳留縣發生之事,那是無論如何也牽不到一塊兒去的。 朱宗潛腦海中頓時泛起褚玉釧的雍容艷麗的倩影。他已確信不疑姚廣這個推論,且因陳留李家之事乃是由他而起,同時黑龍寨也曾擄劫過褚玉釧和李思翔兩人。 朱宗潛又問道:「以姚三爺的看法,他們將於何時下手對付褚家呢?」這一問又顯得十分老到,迫使對方不能不把所有資料提供出來。 姚廣心中一面想著這位朱大俠真是名不虛傳,果然機智無儔。口中應道:「以兄弟管見,從昨夜起,褚家已經十分危險。」他笑一下,又道:「黑龍寨可不是像我這種人惹得起的,這話說出來也不怕朱大俠見笑。如若不是這一幫人馬,我姚三決不至於袖手旁觀。」 朱宗潛道:「姚三爺是有根有底的人物,當然不可胡亂招惹這些兇手們。今晚承蒙賜告一切,實在感激之至。將來如有機會,當要儘力圖報,我們就此告辭了。」 姚廣又禁不住在心中喝一聲采,因為他無論是言語行動,在在都表示出他的豪邁俐落,絕不拖泥帶水。例如他一聽得黑龍寨的消息,便立刻告辭,這是避免牽連到他姚廣的意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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