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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三


  眾人一聽而知那禿天王楊元化乃是躲在巷內,所以歐大先生叫他出手堵截,頓時精神大振,加急追去。

  那條暗巷長約六尺,他們一湧而入,歸奉節躍升左邊牆頂疾奔,魔鞭盛啟則在右邊牆頂跟上。

  只一轉眼間已到了巷底,但見巷口處站著一人,雖是在黑暗中也瞧得見光禿得發亮的頭顱,不是禿天王楊元化是誰?

  眾人一齊停步,駭異四顧,楊元化洪聲道:「兄弟沒見到有人。」

  歐大先生首先轉身循原路撲回去,其餘的人也紛紛學樣。他們都覺得今晚若是教那黃面漢子溜掉,實是一樁奇恥大辱,所以全都不肯耗費時間跟楊元化說話,再度展開追搜。

  這五人來得快去得更快,轉眼間完全無影無蹤,楊元化低聲道:「你出來呀!」

  一條人影從牆後躍出,向楊元化拱手道:「多謝前輩解圍。」卻是那黃面漢子。

  楊元化摸摸禿頭,道:「我真不懂你鬧什麼玄虛?害得咱們自己龍門隊之人窮忙一陣?」

  黃面漢子道:「在下必須查明咱們龍門隊有沒有被黑龍頭混入?再者此舉亦可以把『狼人』引來。」他那沉毅自信的口氣聲音,極有說服人的力量。

  楊元化道:「我老禿也深信以你這等機智的人,既是這般招搖,定必含有深意,不過黑龍頭也罷、狼人也罷,眼下還談不到他們。倒是你雖然瞞過咱們隊友的耳目,但他們還在四下搜查,你如何能夠悄然回返?」

  黃面漢子弄了一點墨水在手中,往面上一塗,登時化黃為白,而且剛才鼻大唇厚,面上還有許多疙瘩,現下全然消失,變成唇紅齒白丰姿俊逸的年輕人。

  他正是最近聲名轟動全國武林的朱宗潛,他向楊元化微笑道:「這易容妙藥乃是一位當世異人所贈,果然十分神妙。」

  他從第一次碰見楊元化之時,就已覺得此老特別可親,此所以剛才他竄入暗巷中,一見楊元化攔住去路,便連忙說出自己的真正身份。楊元化不但武功精絕,智計也高人一等,當時立即退到巷底,教他躲起來。這才使得追來的一般高手,誤以為那黃面漢子乃是一入巷就躍過巷牆,逃匿不見。

  楊元化打量他一眼,笑道:「易容之藥雖妙,但可惜你這一身衣服裝束還有破綻。」

  朱宗潛道:「在下早就料到可能有這麼一次走頭無路,是以早有準備。」說話之際,已迅速脫下外衣,抖了幾抖,又翻轉過來,頓時變成淡青顏色,而且由短衣變成長衫。

  他穿上之後,又從腰間解下一宗長形物件,赫然是一柄長劍,斜插背上,他道:「這件外衣可真花了不少金錢時間才設計出來,連這口長劍也是膺物,外表看來與芙蓉劍一般無二,其實劍鞘內只是一根彈簧。」

  楊元化讚歎道:「你這種心思真夠縝密,咱們邊走邊談吧,現在誰也瞧不出破綻了。」

  他們放步奔出黑巷,方在張望,七八丈外的黑影中縱出一人,迅快走過來,卻是一影大師。

  他見了朱宗潛,不禁露出訝異之色,道:「朱施主何時趕到的?」

  朱宗潛向巷子那邊指一下,道:「在下因要查訪一個可疑人物,打那邊經過,無意中彷彿見到一道人影欻然掠過,一閃即逝。身法奇快,竟瞧不出他乃是向何方隱沒的,當下好奇心大起,便繞圈搜索,瞧瞧到底是什麼人物如此了得。卻不料碰見楊前輩好像也在搜索什麼人,承他見告,但許多過節尚未得知。」

  一影大師早就以極銳利的目光細細觀察過朱宗潛,從他身上衣著以及兵器都瞧不出半點破綻。縱然對方有改容易貌之能,甚至連衣服也換了一件,但他背上的兵器絕不能假。因為那黃面漢子刀劍俱失,若說乃是朱宗潛偽裝,則他從何立即得到這口芙蓉劍帶上?

  因此他一點也不疑惑,先把如何合力圍攻那黃面漢子之事說出,最後道:「我們見他毫無突圍之意,以為他要等候援兵,正要發動全力把他擊敗,生死不拘。這時歐大先生也從隱蔽之處撲出,他亦是同一心意,誰知還未出手,對方突然發揮全力突圍而逃,又使出種種丟棄兵器的詭計,終於闖出重圍,這個敵手真了不起,武林中從此又多了一個足可橫行天下傲視當世的高手了。」

  朱宗潛聞得這等評價,心中自然大喜。但他又想到將來可能拆穿這個假局,所以這刻不便多說什麼,幸好禿天王楊元化哈哈一笑,道:「話雖如此,其實也怪諸位當時存下生擒之心,以致不曾盡施殺手而已,我老禿倒想有機會見一見這個傢伙。」

  一影大師鄭重的道:「楊兄如若碰上此人,還須小心應付才好,據老衲所知,咱們龍門隊中只有你和朱施主、杜七姨、符直兄等四位尚未與他動過手。」

  朱宗潛道:「前兩日在下見過馮老和歐大先生,不聞他們提及此事。」

  一影大師道:「他們乃是離開你家才碰見那廝的,因此,我們很懷疑他對你有所圖謀。」

  朱宗潛一瞧機會已到,連忙說道:「在下已用了不少心機手段,打算引誘黑龍頭和狼人到開封來,假如他們之中任何一個露面,我怎生通知諸位馳援?」

  一影大師沉吟道:「這可有點棘手了,你府上地位偏僻,很難潛匿在四下而不被敵人發覺。」

  朱宗潛道:「在下正是要利用這一點,方可使黑龍頭入彀。」

  一影大師和楊元化都沉吟尋思,朱宗潛等了一會,才道:「在下已有把握可以派人前往通知諸位。但這件事非同小可,萬一洩露了風聲,被敵人先行封鎖的話,在下就變成甕中之鱉了。所以我要求大師和楊前輩找一個秘密地方,每日由你們幾位輪流守候消息。可以與聞這一處地點的人只限大師、楊前輩、歐大先生和馮天保前輩四位,這就萬無一失了,以在下的估計,黑龍頭應該開始行動啦!」

  一影大師道:「你送訊的人恐怕很難逃得出黑龍寨的封鎖網,這一點須得小心考慮清楚才可以。」

  朱宗潛笑道:「大師雖然說得很對,但在下早有佈置,比方在下每日招待各地武林朋友之舉,便是迫使黑龍寨不能在白天來犯。若在黑夜,他們定然封鎖不住我派出的人,因為除了夜色掩護之外,在下還有秘密通道這一著,再者,敵人儘管到時會佈下封鎖網,可是絕不會很認真的出全力封鎖,這便是在下選擇荒僻地點的用心。」

  一影和楊元化都覺得有理,在那麼偏僻之地,誰也不會想到他竟是依靠人力求援,楊元化道:「你的機智謀略實在高人一等,我瞧就依你的話,明兒找到地方,立時通知你,你現在如若有事,即管請便。」

  朱宗潛辭別過,迅即回返。不一會已見到了雪女,並且聽知她對付歐陽謙之事,雪女當然不把已洩露冰宮之秘的事說出,只諉說是馮天保誇口能解開穴道,所以任得他把歐陽謙帶回去。朱宗潛搖頭道:「你未免太過火了,我只要你幫我試出他的武功路數而已。但事到如今,也是沒有法子了,等他們全無辦法之時,你才出手解開他的穴道便是。」

  雪女當著他的面時,一點驕傲都沒有。尤其是最近接觸越多,時間越長,便更是如此,她竟然從沒想到她對朱宗潛這等態度和心情,是否已觸犯了冰宮禁條?

  當下各自歸寢,但朱宗潛卻曉得歐陽謙這麼一鬧,自己已露出了一點破綻,本來在他的計算中,深信自己深夜與雪女在一起之時,任何人窺見此情,都會感到不便闖入。此所以他放心大膽出去行事,讓那服侍雪女的貼身侍婢鄭桂香假扮自己,好在一來她是背面向外,二人又是坐著,不難騙過外人眼目。

  他為人細心縝密,仍然防到萬一有人闖入的一著,所以預先訓練過鄭桂香,能夠在燈光倏暗之時,迅即脫下外衣,除去頭上假飾,回復原狀,再囑雪女萬一碰上這等情形,順便試試來人的武功家數。

  誰知雪女面對歐陽謙之時,情感上起了許多變化。終於決定擒下他使之變為冰宮奴隸,這一來形勢大變,連雪女亦無法挽回既倒的狂瀾,因為她已把冰宮之秘告知歐陽謙。

  現在危機重重,連朱宗潛也不曾摸出一點影子,他如若得知歐陽謙已曉得了冰宮之秘,應付之法便不相同。但他全然不知,一旦有人解開歐陽謙穴道的話,中原武林就休想有一日安靜。那藏邊的聖母峰定將為了這件事而大鬧中原。雖說以這一派之力,未必能覆滅中原武林,但這一場永無止境的爭鬥定要犧牲無數人命,結下更不可解的怨仇。

  翌日早晨,朱宗潛悄然離府,前往探望歐陽謙。他到達之後,感覺出馮天保對他有點冷淡,心知這是昨夜之事使他十分不快。

  他見過歐陽謙穴道受制的情形,手法甚類似前次屈羅點住李通天的家數,心中大為驚凜,瞬時間許多疑問又浮上心頭。

  這位雪女到底是不是從聖母峰冰宮來的?假如不是,而又識得屈羅同一家數的點穴手法,這便大有可疑了。何況那一日在古寺之內,一影大師對付丹青客井溫之時,她竟出言點破一影大師乃是施展佛門心法,驅使陰魔反噬敵人,丹青客井溫得此指點,方能警覺保存了性命。

  倘若雪女其實正是黑龍頭的人,則李通天此人亦大有可疑,他分明是故意捏造出一段荒誕離奇的故事,使他不敢向外說出雪女的來歷,甚至不敢向她盤問任何往事,這樣,雪女自然容容易易就掩飾住真正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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