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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三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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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夫如何曉得?」他的樣子有點不大高興。「這些江湖上的小小事情,老夫怎有時間心思去打聽?你應該知道呀!」 公孫元波摸不著頭腦,道:「可是您老親口說,您弄出來的聲音,是冷于秋最害怕的人呀!」 「不錯,不錯!」他不耐煩地擺擺手,又道:「老夫將魔音送入她耳中,她心中害怕什麼人,這聲音就是什麼人。」 「原來如此。」公孫元波恍然大悟。「老前輩的魔音能引起她的幻覺,以為是她心中最怕之人弄出的聲音,對不對?」 「好啦!那女孩已經走了,咱們不用再提她,回到咱們的話題上吧!」 公孫元波欠身應一聲「是」,便默默等他說話。 幽燕王趙魔音緩緩道:「公孫元波,告訴我,你為何竟有拒拜老夫為師之意?」 「因為……因為……」公孫元波遲疑起來。 「因為什麼?快說,老夫要聽真話,你只管說,老夫不一定會殺死你。」 公孫元波苦笑一下,道:「在下不是怕死而遲疑,而是忽然想到我若是放過了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是不是愚不可及之事?」 趙魔音肥大的面上,微微透出受用之色。 公孫元波又道:「起先在下不願馬上拜師,實不相瞞,便是因為感到老前輩手段嚴厲毒辣,恐怕……恐怕……」 「恐怕老夫是邪惡的人物,是不是?別怕,都說出來,大不了一死而已」 「老前輩說得是,一個人大不了一死而已,在下從不怕死,所以沒有什麼可怕的,不過,在下心心唸唸都為了國家安危著想,如果在下之死對國家有益,當然什麼都不怕,反過來說,如果是白死,在下就不免感到可惜,總希望留此有用之身,再為國家出一點力。」 「唔!你說得有理,也固執得像頭驢子。那麼你現在心中打的什麼主意?」 公孫元波道:「在下忽然想到,縱然老前輩不是那種方方正正呆呆板板之人,可是也不一定會命令在下去做那些邪惡之事呀,所以……」 趙魔音吟了一聲,道:「老夫活了一百多歲,難道是那麼不通情理之人麼?」 公孫元波雙膝跪倒,現在輪到他擔心這個胖老人不肯收他做徒弟了。 幽燕王趙魔音面上透出歡喜之色,道:「好,好,老夫總算收到一個徒弟啦!」 他這麼一說,公孫元波更不怠慢,納頭下拜,就在大道上行了三跪九叩的拜師大禮。然後,這兩個人無聲無息地消失在路邊的樹木中…… *** 京師中,東廠和錦衣衛都大為震動騷亂,三寶天王方勝公親自率領了鬼見愁董沖、無情仙子冷于秋,一同查訪殺死薛秋谷等人的兇手。方勝公多年以來已不曾親自出手,故此這回事態之嚴重緊張可想而知。 薛秋谷等人被殺的現場共有兩處,三寶天王方勝公已仔細踏勘過。當時無情仙子冷于秋也一同在場,心情忐忑不安。因為這兩處現場她都來過,而且其一是她的傑作。 方勝公在第一處現場,親自查看過薛秋谷以及另外兩名東廠高手的傷痕死因之後,沒有作聲,隨即轉到數十丈外的第二處現場。 那邊是東廠一流高手江奇峰被殺之處。這江奇峰乃是鬼見愁董沖的心腹,所以董沖眼中透出憤恨惡毒的光芒,陪著方勝公到處察看。 無情仙子冷于秋卻詫異地站在一旁,因為她發現三寶天王方勝公的神情動作,竟是第一次來到此地的,然而當她和公孫元波在一起,最後被嚇走時,耳中分明聽到了方勝公的聲音。 她最忌憚畏怕之人,就是這個身居東廠首席高手的三寶天王方勝公。不論是武功也好,計謀手段也好,她都服服貼貼,自認遠比不上方勝公。如果她曉得當時她聽到的聲音,只是幽燕王趙魔音的神通而已,她便不會感到這麼困惑了。 只聽董沖道:「方大哥,江奇峰兄慘死之故,究竟是被利劍先殺死的呢,抑是面門被重手法擊碎的一記致命的?」 原來江奇峰除了胸前要穴上中過一劍之外,面門又血肉模糊,一望而知頭骨盡碎。 這兩處傷勢,只要有一處,任何高手也休想活命,所以連鬼見愁董沖這種人物,亦弄不明白這江奇峰為何身負兩種致命傷勢。這一點尚屬次要,最重要的是他查看不出這兩處致命之傷哪一處在先,哪一處在後。 三寶天王方勝公沉吟道:「我也一時推究不出,但是……這仍然是一條線索。」 「方大哥,天下間能殺死江奇峰江大人的人物,寥寥可數,咱們要不要從這一方面著手偵查?」 「你不妨試一試。」他聲音中略略顯示出不抱希望的意味,「董沖,你坦白告訴我,江奇峰何以來到此地?他此行一共多少人?」 「不敢有瞞方大哥,江奇峰兄喬裝改扮守著這一帶,已經是好幾天的事了。他一共是四個人,在那邊和薛秋谷大人死在一起的畢大人和關大人,正是其中的兩個,還有一位是……」鬼見愁董沖話聲停頓了一下,目光向無情仙子冷于秋迅瞥一眼,似乎有一點點顧忌。 三寶天王方勝公這位東廠第一人物雙眉一皺,微露不耐煩之色,道:「董沖,你和冷于秋平日有點心病,我都知道。目前情況嚴重,如果你們兩人還不同心合力的話,哼!只怕咱們統統都要裁觔斗!」 鬼見愁董沖忙道:「方大哥說得是。另外一個便是三年前調到南京的毒手鬼姥瞿三湘。」 冷于秋鼻子中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原來是毒手鬼姥,無怪你在冷于秋面前不想提起。」方勝公以和事佬的姿態聲調又道:「冷于秋,咱們不提過去之事。再說,毒手鬼姥貶到南直隸已達三年之久,此人武功不錯,也應該調回來幫忙了。」 冷于秋道:「方大哥,小妹沒有說話啊!」 鬼見愁董沖接口道:「方大哥,這毒手鬼姥瞿三湘不見影蹤,小弟已派人遍查數十里方圓地面,也沒有她的屍體!」 「唔!這又是一條線索。」方勝公道:「咱們且回薛秋谷遇害那邊。」 這三人回到另一處兇殺現場。他們帶來的人不少,但當他們在討論之時,別人只有遠遠站在一邊侍候的份,連聽一聽都沒有資格。 「這裏一共死了三人,其中當然以薛秋谷武功最強,才智也最高,任何人碰上這三個,最難辦的當然是薛秋谷了。」 方勝公緩緩地說,又像分析給他們聽,又像是自語。此刻以董沖和冷于秋這等人物,居然都還聽不懂方勝公這一番分析有何用意。 方勝公道:「但問題就出在這裏了。你們看看現場留下的種種痕跡……」 董、冷二人齊齊查看,其實他們已看得一清二楚,根本無須再看了。 方勝公又道:「我的意思是指這三人之死,從所留下的痕跡判斷,竟是以薛秋谷死得最乾淨利落,這是最奇怪的一點。」 冷于秋回憶當時和公孫元波在一起時的情形,心中恍然大悟,忖道:「是了,當時公孫元波猛勸我快走,言下之意,竟是為我著想的,可見得當真有一個絕代高手幫助他,替他收拾了薛秋谷。」 方勝公深沉有力的聲音,打斷了冷于秋的思潮:「另一位畢大人,死法也很像薛秋谷,相當乾淨明快。這兩個人與另一位關大人的死法截然不同,由此可知,此一現場中的兇手不止一個人。」 他抬起光禿髮亮的頭顱望向天空,沉思了片刻,才道:「董沖、冷于秋,我想聽聽你們的意見。」 鬼見愁董沖乾咳一聲,道:「方大哥,小弟隱約感到,這被殺的四個人情況顯示,好像內情相當複雜。」 方勝公只「嗯」了一聲。 冷于秋道:「我的看法是這個兇案必定是某一個集團所為,但太子方面的人馬,只怕還沒這等本事……」 方勝公道:「你們的看法各有見地,不妨各自照你們的想法加以偵查。至於我本人,另有偵查路線。」 「方大哥,咱們如果不能在三兩天之內弄個水落石出的話……」 「那便如何?」方勝公瞅住鬼見愁董沖,聲調平淡,似乎對這番話並不如何重視。 「小弟恐怕咱們的手下,會有種種離心離德的謠言呢!」 「哼!誰敢?」冷于秋道:「哪一個敢動搖的話,立即處死!」 「冷于秋,你說狠話有什麼用?」鬼見愁董沖嘲聲道:「他們又聽不見。等到你下令處死之時,哈!只怕那時已沒有幾個人可殺了。」 「那就試試看!」 「好啦,你們別吵嘴!」方勝公擺擺手,但神色口氣卻很溫和:「我不明白你們兩人共事了許多年,已經一同出生入死過不知多少次了,卻還是勢同水火,互不相容。為什麼你們不能和好呢?」 冷于秋和董沖都不表示意見,他們吵嘴是吵嘴,但事實上已不是小孩子,有很多內心的意見,誰也不肯透露出來。 勘查血案現場工作至此結束,但追捕兇手的行動卻正是開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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