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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〇八


  蒙面人沒有回答,忽見壁間一排書櫥無聲地移開了數尺,現出一道門戶,門中亦有燈光,卻是一道扶梯,原來下面才是密室。

  公孫元波走下去,扶梯盡頭有一道門戶,黑色的木門打開著,裏面燈光都點燃著,所以看得很清楚,家具陳設俱甚華麗講究。公孫元波身子微歪,伸手扶了木門一下,便走進這間佈置華麗的地下密室內。

  室內沒有一扇窗子,公孫元波舉手掩鼻,道:「哦!好臭啊是什麼氣味呀?」

  蒙面人跨入房內兩步,用力嗅吸一下。還沒有聞到什麼氣味時,忽見公孫元波五指如鉤,快如疾風,疾抓他面門要害。蒙面人上身一仰,底下踢出一腳,勢急力猛,勁道十足。公孫元波不得不退,但小指頭已勾著那人面巾,只是縮手之時把面巾也給扯下來,露出整副面目。

  他一望之下,這個蒙面人敢情就是鎮北鏢局局主陸廷珍,心中微怔,手起一掌,「呼」的一聲迅急拍去,喝道:「陸局主何故扮作下人?」

  陸廷珍一面掄掌迎擊,一面應道:「除了本人之外,無人可以攔阻公孫兄奪門而逃……」「砰」的一響,公孫元波退了三步之多。原來他功力既不及陸廷珍深厚,加以體力尚未十分恢復,是以硬拚之下,相形見絀。

  陸廷珍從從容容退出房外,隨手關起木門,只聽落閂下鎖之聲傳了入來。接著木門上打開了一個洞口,陸廷珍的眼睛向房內探視,見公孫元波尚在原地,便道:「公孫兄,本人多有得罪,幸勿見怪!」

  公孫元波哼一聲,道:「你把我囚禁此地,有何用意?」

  陸廷珍不答反問,道:「公孫兄瞧出了什麼破綻,才下決心要奪門逃走的?」

  公孫元波道:「我藉故摸了這道木門一下,觸手冰涼,得知是鋼鐵質地,所以決定不讓你們囚禁於此。卻想不到陸局主親自出馬押解,我逃不出去,也是理所當然的事。」

  陸廷珍道:「公孫兄對於敝局,一定有著很多疑問。正因如此,我們不得不把你囚禁起來……」他終於答覆了公孫元波的詢問,雖說他的答覆根本就無法索解。

  公孫元波道:「難道除了我公孫元波,就沒有人對貪局發生過疑問麼?」

  陸廷珍道:「怎麼沒有?」

  公孫元波道:「這些人都被貴局解決了,是不是?」

  陸廷珍道:「敝局迫不得已,只好殺之滅口。希望公孫兄別以為我們都是殘忍嗜殺之徒才好。」

  公孫元波聳聳雙肩,道:「我心中的想法如何,目前已無關重要啦!」

  陸廷珍道:「看來恐怕正是如此了!」

  公孫元波沉默了一陣,才道:「陸局主為何不乾乾脆脆殺死在下?」

  陸廷珍道:「還未到時候,公孫兄不必著急!」

  公孫元波聽了這話,真是又好氣又好笑,心想:「天下間難道有急於送死的人不成?」他已懶得多言,回頭顧視一下,便退到角落的一張鋪著精繡絲綢墊褥的睡榻,躺坐得舒舒服服,流露出一派懶洋洋的神氣。

  陸廷珍的眼睛一直不曾消失,細細打量公孫元波的舉止神情。過了一陣,突然說道:「公孫兄,恕我打擾一下,還有三件事須得說明。」

  公孫元波忖道:「此人氣派不小,一開口就有三件事之多。我倒要聽聽是哪三件事情。」當下點頭道:「陸局主只管吩咐。」

  陸廷珍先說了一聲「不敢」,才又說道:「第一件事是敝局送來的飯菜絕對無毒,請放心食用,以免徒然減弱了體力。」

  公孫元波訝道:「我要體力何用?」

  陸廷珍不答這話,逕自又道:「第二件是在這門洞之外,晝夜有人輪班看守。這個看守的人,奉命要時時查看你的動靜,所以請你不可出手襲擊。」

  公孫元波點點頭,道:「使得。我傷了你手下之人,無補於事,徒然招惹你的報復。」

  陸廷珍道:「公孫兄明達事理,實在太好了。第三件事但願公孫兄也肯答應。」

  公孫元波念頭電轉,隱隱已猜到他的企圖,道:「這一點只怕萬難答應了。」

  陸廷珍道:「以公孫兄的才智,很有可能猜中本人的要求。我要的是你身上的兵刃。」

  公孫元波搖頭道:「不行。除非陸局主進來奪走,那叫做無可奈何。如若不然,陸局主休想叫在下自動奉上。」

  他說得很堅決。陸廷珍沉吟一下,才道:「好,本人有機會的話,不妨試試看能不能使你自行繳出兵刃。」

  門洞上的眼睛迅即消失了,剩下公孫元波,登時一片寂靜。他雖是躺得很舒服,肚子不餓,身上不冷,然而心中陣陣難受,思潮起伏奔騰。

  這一夜再無事情發生,一直到翌日中午,外面時時傳來步履上落樓梯的聲音,還有就是在門洞外出現的眼睛。他已懶得瞧看那些眼睛,因為這些查觀的人都戴著蒙面巾,根本看不出面貌。

  他唯一不受監視的時刻,只有在床尾一道布簾後解手那片刻。他也相信陸廷珍之言,對送來的飯菜毫不懷疑,放量大嚼,以保持旺盛的精力。

  這天下午,他感到已經想得太多了,便很不情願地翻出幾本書測覽起來,原來這些書籍都是醫書藥典,十分枯燥無味。

  他當然看不下去,也不知拿起放下了多少遍,好不容易又挨過了一天。

  密室內不見天光,全靠燈火。

  公孫元波估計已是第三天的中午,看看燈火暗眼,燈油將盡,等到門洞上有眼睛出現時懶懶地「喂」了一聲,道:「回頭告訴陸局主或龐先生,要添點燈油了。」

  那對眼睛眨了兩下,沒有作聲。公孫元波在床上躺得四平八穩,不再看他,亦不說話。

  房內籠罩著一股出奇的寂寞,公孫元波忖道:「一定是我開過口,聲音乍失,所以特別覺得寂靜。」

  正在胡思亂想之時,門洞外那對眼睛泛閃出奇異的光芒,接著一陣嬌婉悅耳的聲音傳入來,說道:「公孫先生,你心情很消沉惡劣,是不是?」

  這種熟悉的聲音,使公孫元波觸電似的震動一下,略略抬頭向門洞望去。一望之下,發現果然是黑白分明、生像能夠言語的俞翠蓮的明眸。他過了一會才嘆息道:「我真想不理睬你,可是空谷足音,誰能不留然而喜?」

  俞翠蓮柔聲道:「我先換一盞燈來……」說罷,回身走了,不久,又在門洞外出現,把一盞油燈遞入來,說道:「公孫先生,燈拿來啦!」

  公孫元波走到門邊,但見伸入來那隻持燈之手白嫩纖美,尖尖的指甲上還塗著蔻丹,紅得令人心動。

  他禁不住摸摸這隻粉搓玉琢般的纖手,道:「你好大的膽子,竟敢伸手入來,難道不怕我抓住不放麼?」

  俞翠蓮怯怯道:「你是英雄人物,可不會這樣做吧?」

  公孫元波道:「那不一定,我恨將起來,或會下手。」

  俞翠蓮的手沒有縮回去,道:「現在你還不夠恨麼?」

  公孫元波冷冷道:「我勸你還是快點縮回去的好,不然的話」

  他的手掌仍然在俞翠蓮滑纖的腕臂上撫摸,可是動作已變得有點粗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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