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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三


  他冷冷一哂,並不向別處的樹木動腦筋,心想:「我再把已折過的樹逝它一截下來,雖然矮了一點,但反而不致為對方發覺。」

  當下一揮緬刀,砍下了一截尺許長的樹身。為了免得被皇莊巡邏之人碰見,迅即拾起這截木頭,向河邊拋去。等到木頭已浮起來,公孫元波吸一口真氣,貼著水面平平躍去。接著腳尖一踩,點在木上。他竟不再躍起,但那股衝力使他仍然向前迅移,霎時連人帶木都到了對岸。

  他把這一截木頭撈起來藏放在樹叢內。一來避免在河上漂流,被人看見;二來離開之時也許還用得著。他在旁邊的草堆中發現另一截木頭,居然還是濕的。

  現在他奔入林地內,耳目並用,走了一陣,便聽到了馬車駛行的聲音。循聲跟去,先是看見兩個大漢的身影,接著也瞥見了載著棺木的馬車。由於公孫元波只想瞧瞧這口棺材送到什麼地方,所以他根本不打算逼近,這刻反而停下腳步。

  馬車轔轔的聲音,過了一陣戛然消失,可知已經到了目的地。公孫元波估計一下距離,正要往前一探,但突然心頭一動,忖道:「假使對方已知道有人潛入,則一切防範措施,勢必針對著一個暗中的敵人。我目下若是順著馬車行過之處跟去,豈不是正好掉進對方的偵查網中?」

  他當機立斷,迅即改變方向,以那馬車聲音消失的地方作為中心,繞個大圈,到了對面。這時他才向中心點潛行而去,變成從迎向馬車來路的方向往前湊。雖然他仍須十分小心,但照事論事,皇莊之人勢難料到敵人打對面來,因為這一來等如這個敵人早已知道馬車的踐線而預先在前面等候一般,這當然是不可能的事。

  他潛蹤匿跡地趟行了數十步,發覺前面不遠似是一片空地,當即選了旁邊一株高聳的樹木,攀了上去。這一攀到樹巔,發現恰好在最佳的位置,可以俯瞰到那一片空地的大部分,自己卻不虞對方瞧見。

  那輛馬車停在空地上,四名大漢正把棺木抬下來,動作之間,顯然極為小心慎重。在空地當中蓋搭著一間矮小的木屋,兩面敞通,所以看來內中空無一物,但屋前卻有一座巨大的石香爐,高與人齊,雕刻得很精美。那口棺木抬入木屋內,架在木條凳上,之後,四名大漢分為兩排,肅立在石香爐兩旁。

  轉眼間,馬車來路處出現兩名白衣佩劍少年,大踏步行近木屋。公孫元波與他們相隔雖遠,但仍然可以感覺得到這兩名白衣少年,都有一種與常人不同的陰森神情。

  其中一個白衣少年問道:「都安頓了沒有?」

  一個大漢應道:「都弄妥啦!」

  駕車的黑衣人這時方從馬車上下來,走近他們,道:「兩位這一路跟來,沒有發現外人跟蹤吧?」

  另一個白衣少年搖搖頭,道:「沒有,依咱看來,董大人似乎太小心啦!」

  黑衣人道:「這實在是不得不小心之事。董大人馬上就陪娘娘駕到,絕對不能給任何人看見。」

  就這麼幾句話工夫,來路又出現人影。先是一個身著錦袍、留著三綹長鬚的中年大漢行出來。但見他龍行虎步,威儀赫赫,一望而知不是平常之人。在他身後是一頂軟轎,由兩名灰衣人抬著,腳步矯健平穩,身上也佩著長刀,可見得這兩名轎伕除了抬轎,還負有保護之責。軟轎帷慢深垂,竟不知這裏面坐著的是什麼樣的女人?

  只見那董大人走入木屋,伸手打開棺蓋,看了一眼,也沒有把棺蓋蓋上,便轉身行出這間木屋。一名白衣少年拿出幾把香,點燃之後,插在石香爐內。

  董大人揮揮手,轉身行去。那黑衣人高聲道:「大人有令,著無職事之人容皆迴避。」於是最先進來的四名轎伕、兩名大漢以及這個駕車載棺的黑衣人,都迅速跟那董大人走出曠場。

  木屋前除了一車一轎,便只有那兩名白衣少年。他們肅立轎旁,一個拿著未點過的香燭,另一個則不知在何處拿出來一盤果點,都捧在手中,看來是等轎中之人出來上香獻祭。

  過了一陣,轎中之人還沒有動靜,連那遠處眺望的公孫元波也感到心急了,暗念:「如果高梁皇莊有人返回京城的話,會不會發現單行健他們?」

  他正在轉念,忽然眼睛微花,但見一道人影踏入了曠場之中。這人衣袂飄飄,體態嬝娜,正是無情仙子冷于秋。

  公孫元波心頭一震,忖道:「奇怪!冷于秋踏入空地時,好像曾經穿過一層無形的牆壁似的,這種印象感覺,就像是大熱天太陽曬熱了地面,氣體蒸騰時那種景象。但不同的是前者只是發生於冷于秋踏入時的一剎那,而夏天地面的熱氣騰升景象卻是持續不斷。」換言之,這一塊空地好像被一層無形的牆圍住,有人穿過之時,無形之牆發生波動,旁觀之人才得以看見。

  不過冷于秋看來並無異狀,她一直走向軟轎。那兩個白衣少年轉眼望見了她,都泛起了驚訝之色。

  左方的少年冷冷喝道:「姑娘站住!」

  冷于秋不理他,仍然向軟轎行去,亦即是向這兩名白衣少年行去,因為他們乃是站在轎前兩側。

  那白衣少年又道:「你聽見了沒有?我叫你站著!」

  冷于秋果然站著了,敢情她已距轎簾不到五尺,與左右兩旁的白衣少年也相距不過六七步遠而已。她指著轎子,道:「這裏面是什麼人?」

  她神色冰冷,口氣含有命令般的味道,加上她的突然出現,種種因素,形成了奇異的力量,使人不敢輕易地對她無禮。

  那白衣少年皺眉道:「這不是你應該問的。你是誰?何故跑到這兒來?難道沒有人通知你不可闖入來麼?」

  冷于秋美麗如畫的面靨上,泛起不悅之色,道:「哼!哪一個有資格禁止我?董沖麼?笑話!」

  右邊的白衣少年這時第一次開口,道:「你究竟是誰?如果要我們通傳,也得有姓有名才行呀!」

  冷于秋道:「用不著你們通傳,我自己瞧瞧。」

  她上前兩步,已到達伸手就可以揭起轎簾的距離內。這時她發現那兩個白衣少年都沒有動靜,不禁大感意外,心想:「轎中之人如果不能讓人看見,則這兩名白衣少年應該出手阻攔才對。」

  ▼第七章 陷入困境

  冷于秋身為東廠三大高手之一,在這等奇怪的情勢之下,可就顯出她的機智應變能力實是高人一等了。但見她微微一笑,反而退開了一大步,道:「你們哪一個過來打起簾子,姑娘定有賞賜!」

  那兩個白衣少年似是感到意外地怔了一下,都沒有說話。冷于秋慍聲道:「你們都聾不成?」

  左旁的白衣少年先乾咳了一聲,才道:「姑娘好沒道理,此地本來不許任何人闖入來的,你這是怎麼回事?」

  冷于秋使出移形換位的身法,突然間已經在他面前,速度之快,使人簡直看不清楚。

  那白衣少年大吃一驚,急退數步。可是當他站定之時,卻發現對方仍然在他面前,距離並沒有拉長。

  冷于秋慢慢舉起玉手,口中道:「你瞧,我這一掌拍出,手勢有抓拿和拍擊兩種變化……」

  說到這裏,她玉手已經拍出,但卻停在半路。正因她既停得快,又加以說明,是以那白衣少年根本沒有動手防禦。

  冷于秋接下去道:「假使你不閃不避,亦不出手抵抗,那麼我拿住你胸口衣服,什麼事都沒有。如果你出手抵禦,或是反擊,那麼我化為拍擊之勢,這一招就要了你的性命。」

  白衣少年發愣地注視著她,竟不會說話。

  冷于秋面色一沉,其寒似冰,話聲也透出森冷的殺機,道:「你決定沒有?」

  白衣少年身子一震,道:「我……我……」

  只見冷于秋的手勢已經移動,向他胸前伸落。白衣少年本能地舉起左手封架,右手丟掉香燭,揮掌向她手臂疾削。此時冷于秋動作慢而白衣少年手快,所以她不僅掌勢被封架住,同時玉臂也被他削中。但在這電光石火的剎那間,冷于秋掌勢一催,迅若雷霆般拍落。

  白衣少年雖是架住了她的手掌,可是她的掌力像一隻巨錘般,「砰」的一聲,擊中了他的胸口。白衣少年應聲摔倒地上,竟不再動彈。

  冷于秋一回頭,望住丈許外的另一個白衣少年,道:「他這一跤可摔得不輕,你看清了沒有?」

  那白衣少年被她弄糊塗了,應道:「我看清楚啦!但……但你究竟幹出什麼事情?你……你打死他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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