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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八


  他面上淡淡而笑,但目光卻盡是挑戰意味,望住高青雲。現在他曉得自己已占了上風,因為他這一番理由,既能自圓其說,同時最重要的是能迫使對方不能利用這個女子作證人。關於這一點,原因有二:一是假如這個女子是高青雲之人,他在未能反證明他自己和阿烈的清白時,不敢說穿,否則便變成高、查和那女子合謀,陷害丐幫幫主了。二是「相法」之學,自古已有,乃是屬於玄妙學問,不能實據證明。他憑藉這一點,就可撇開這個女子的關係了。高青雲露出佩服的神情,一翹大拇指,道:「硬是要得,你這等機智辯才,已難有敵手了,以我猜想,若然我要你提出那個奉命跟蹤的弟子時,你可以隨時提出十個八個。」

  他仰天一笑,用手勢阻止對方發言,又道:「當然我不必多此一舉,而你也決計不會自動提出十個八個弟子出來之理,是以咱們目下不談這個……」

  陸鳴宇冷冷道:「本人的行蹤,皆可得而稽考。因為本人身負重任,隨時須與敝幫之人聯絡之故。但高兄和這位查兄,行蹤隱秘,行徑有殊常人,即使是『極樂教』的首領,也不足為奇……」

  他也以牙還牙,用手勢阻止對方發言,淡淡一笑,又道:「以本人的看法,極樂教主不一定只有一個,既然是用人皮面具,誰都可以冒充,高兄只怕也脫不了關係。」

  阿烈聽到此處,實在忍不住了,勃然大怒,喝道:「陸鳴宇,剛才你明明與我談條件,要助我對付七大門派之人,而我則須加入極樂教。但目下卻不敢承認……」

  陸鳴宇泛起微笑,轉頭看了他一眼,道:「別胡言亂語。你明明利用這個圈套,使本人與武林各位高人名家發生爭端,好讓你從中取利,報復血仇。」

  他特地提起阿烈報仇之事,至少使七大門派之人,心中動疑,同時又須考慮到被阿烈乘虛而入的問題。這一招果然大大奏效,外面不少人的面色已經變了。武當風火雙劍程玄道何玄叔一看情形不對,當即由程玄道開口道:「陸幫主,這位查施主決計不是極樂教主,貧道當日失陷在極樂宮中,全伏查施主鼎力施救的。」

  他的身份極高,大有一言九鼎之勢,是以眾人一聽,心中的疙瘩先減了一半。陸鳴宇道:「以程真人的清望道行,定必不合極樂教的需要,人家把真人你放走,亦不為奇。況且其時高青雲可曾與真人在一起麼?」

  換句話說,阿烈可用救人的姿態出現,因為還有一個高青雲,可以充當極樂教主。華山梅庵主接口道:「現在關鍵就在這副人皮面具上,似乎誰都可以做極樂教主呢!」

  身軀高大,滿面紅光的裴坤亮插口道:「程真人保證查公子不是極樂教主,必定大有憑據。如果程真人肯講一點點出來,大家就更安心啦!」

  此人乃是一派掌門,而且是列入天下武林九大門派之中的,果然才智經驗,都大有過人之處。程玄道道:「既然裴大俠這麼說,貧道就提一點證據。當日貧道陷身之時,極樂教使用女色,加上極樂教的法寶,對付貧道。全靠查施主利用一種藥物,使貧道發癢,抵消了對方的手段。」

  他停歇一下,又道:「這種藥物,還是歐陽菁姑娘給他的,這是人証。說到極樂教的宗旨,既是淫亂邪惡,則該教之人,何惜貧道的數十載苦行?反過來說,應當以毀去貧道的道行為快才對,再者,極樂教本是守密,希望把我們得知秘密之人,全部殺死。是以絕無故意釋放貧道之理……」

  外面人人默然,都在尋思程玄道之言。陸鳴宇毫不介意,道:「本人雖然遭受侮辱,但在事情未澄清之前,不擬談恩怨報復問題。高青雲你如若提不出有力證據,本人便暫時撇出是非圈外。」

  他這番話包括兩個意思,一是他等別人管不了之後,他才伸手了斷這件事,二是他打算離開這個房間。只要高青雲提不出證據,他便可以揚長離開,誰也不敢插手攔他。當然剩下來就是阿烈與七大門派的問題,同時高青雲也脫不了身,因為他目下反而惹上嫌疑了。眾人的目光,頓時都集中在高青雲的面上。這位以「刺客」之名,震動武林的高手,面色冷漠如常,正如陸鳴宇一樣,誰也看不透他的內心。

  阿烈實在替高青雲想不出還有什麼證據,可以扳倒陸鳴宇的,不由得大為著急。他本來說過不管此事,但到頭來,還是捲入漩渦中。他著急的神情,落在那些武林高手眼中,頓時對高青雲大大不利。因為在場只有他是高青雲的朋友,對他的事,知道得多。阿烈既然著急,可見得高青雲必定提不出有力證據了。高青雲讓這緊張的情勢繼續了好一會,才冷冷道:「我當然有證據,足以證明陸鳴宇就是極樂教主。」

  陸鳴宇哼了一聲,道:「那就拿出證據來。」

  高青雲道:「你若是不以本人之言為然,只不知你敢不敢自縛,以示清白?」

  他明知陸鳴宇不會答應,但趁這機會迫他一下,也是好的。陸鳴宇縱聲而笑:「想我陸鳴宇出道至今,歷經風浪,誰也動不了陸某一根汗毛,高兄縱有蓮花妙舌,亦決計不能使陸某自縛受辱。」

  他停歇一下又道:「假如高兄想借這個法子,使陸某不能親手擒下你,更是癡心夢想之事。」

  高青雲道:「咱們已說不少話,相信已有些人等得不耐煩了,現在本人拿出證據……」

  他從懷中取出一個小小的銀瓶,托在掌心,讓四下之人看清楚了。這個銀瓶,外型普通,實在看不出有什麼特別的地方,而且體積不大,縱是裝滿了最貴重之物,也值不了多少錢。所有的人,包括陸鳴宇在內,實在看不出這個小小銀瓶,有什麼古怪,如何便會是揭開「秘密」的憑據?高青雲道:「銀瓶之中,裝盛著一種藥液……」

  陸鳴宇插口道:「有毒沒有?」

  高青雲道:「沒有毒,也無色無味。」

  陸鳴宇道:「這樣才好,我真怕你服毒自盡呢!」

  高青雲冷冷的瞅住他,道:「你仔細聽著,這一瓶無色無味,也沒有毒性的藥液,雖不值錢,但卻有一種驚人的神效,能夠揭穿大奸大惡的假面具。」

  他的目光迅速向門窗外的高手們掃瞥了一眼,又道:「為什麼我說它能揭穿假面具呢?就是因為這瓶藥液,如果塗在壞蛋的面上,馬上就呈現出一片烏黑色。」

  沒有一個人答腔,包括陸鳴宇在內。雖然大家都曉世上盡多可以變色易容的藥物,但高青雲顯然不是這意思。此外,他當然也不是說,這等藥液,真的能因一個人的心地而變易顏色。所以內情如何,最好還是等他說出來。高青雲又道:「在場的諸位前輩和朋友,俱是當代名家高手,無疑皆知人皮面具如何戴法。這便是說,凡是戴人皮面具之前,必須塗上一種藥液在面上,方能黏緊。不過上佳的人皮面具,這種敷面藥液也精良講究,隨時揭下,面上不留一點痕跡。」

  他露齒一笑、卻有一種森冷的殺機。眾人都明白了,但仍不作聲。高青雲道:「但不論那人皮面具的敷面藥液是多麼精良,只要曾經用過,我手中的藥液,就可以使之現出痕跡。」

  天風劍客程玄道立刻道:「好極了,貧道願自告奮勇,供高施主一試。」

  高青雲道:「謝謝程真人。查公子,你怎麼說?」

  阿烈朗聲道:「我自然要試的。」

  高青雲和其他的人,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陸鳴宇面上,現在關鍵就在他身上了。高青雲道:「陸鳴宇你呢?」

  陸鳴宇神色絲毫未變,淡淡道:「我怕什麼?」

  高青雲可不由得十分佩服這個傢伙的老練鎮定,心想這種人,不到最後一刻,還是絕不肯承認失敗的。他首先道:「查公子,請你挑選一個人,為你先塗上這等藥液。」

  阿烈全不遲疑道:「好,我請房中這位姑娘動手。」

  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在那窈窕美貌的蘋兒身上,阿烈趁這時候,用千里傳聲之法,向高青雲問道:「你的藥液可是真的?」

  高青雲搖搖頭,表示只是空城計而已。但他的神色態度,已顯示他極有信心,認定陸鳴宇不敢嘗試。阿烈迅速的傳聲道:「我猜你必是用假藥液,所以才問你,你得知道,極樂教中,有一個醫道蓋世,精通藥性的人,便是怪醫齊唯我。陸鳴宇定必深信此人手段無人可及,認定你的藥液對他無可奈何。因此你決唬不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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