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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七六


  阿烈道:「一炷香之後,我馬上倒斃呢?抑是像柳飄香那樣,變得十分醜怪,而且有陣陣令人欲嘔的臭味?」

  陸鳴宇道:「像她一樣,但比她更慘。」

  他既然說出「一炷香」的時限,可見得他目下不急急動手,分明是在拖延時間,待對方毒發倒地。阿烈面色變了一下,道:「這話可是當真?」

  陸鳴宇道:「當然是真的。」

  阿烈突然泛起一抹寬慰的微笑,道:「陸鳴宇,你今日可說是惡貫滿盈啦!」

  陸鳴宇可以不相信對方的話,卻不能不重視他那寬慰的表情。顯然他突然間握到了勝算,方會如此。他皺皺眉,道:「這話怎說?」

  說話之時,暗暗運功聚力,一面查聽,同時準備出手。阿烈道:「對付你這等第一流的惡人,若是沒有一點神機妙算,如何使得?你以為我傻得當真會吞下那顆藥丸麼?」

  陸鳴宇對這話倒是不信了,因為他親眼嚴密監視對方嚥下的,如果他還能夠施展手法,那麼他也不能不服氣。因此,他暫時中止撲擊突襲,道:「既是如此,你把藥丸拿來我瞧瞧。」

  阿烈微微一笑,道:「使得。」

  他目光仍然盯住對方,接著高聲叫道:「高青雲。」

  叫聲甫歇,房門「砰」地巨響一聲,完全倒下。不問而知乃是有人用絕強的拳掌之力把房門擊坍。門口有人厲聲道:「高青雲在此。」

  阿烈突然揮掌遙拍,「呼」的一聲,一股強勁無比掌力,挾著炙人肌膚的熱氣,疾向陸鳴宇攻去。陸鳴宇在這等前後猝然受敵的情況之下,雖是一代魔頭,也不由得心頭大震,猛可竄起,身形側飛之際,已瞥見阿烈迅快撿起人皮面具。外面的天色已經變得暗暮,視線稍感朦朧。但從洞開的房門望出去。除了高青雲的身形之處,外頭還有影影綽綽許多人影。他們紛紛掣出兵刃,是以光芒打閃,使人更瞧得清楚。

  陸鳴宇是何許人,這一瞥之下,已曉得外面那些人影,皆是各門各派的高手,這個判斷,是根據兩種因素而來的。一是高青雲把那些人找來,好作為證人,所以一定得是各門派有身份之人不可。二是這些人數目不少,但居然能毫無聲息地迫近,自己仍毫無所覺,雖說自己被阿烈吸引了大部分注意力。但這些人也須得是一流高手,方能不讓自己警覺。這兩個理由加起來,就獲得無可置疑的判斷了。

  高青雲仰天大笑,道:「陸鳴宇,你想不到吧?」

  陸鳴宇眼見阿烈已奪去了人皮面具,證據落入手中,曉得問題嚴重,今日的局勢,已不易扭轉。但他乃是一代梟雄,當世的魔星,他沒有那麼容易認輸的,當下已在心中迅速決定了一項栽贓之計。這是因為阿烈的身份,甚為特別,是以大可運用,反正這張人皮面具,並沒有寫上他的名字。他微微冷笑,道:「想不到什麼?」

  高青雲道:「本人和各大門派的主腦人物,都及時趕到此地。但你大可放心,這些名家們可沒有極樂教的人。」

  陸鳴宇對高青雲,甚至外面那一群高手,都不甚忌憚。因為高青雲的武功,他已考究過,其他的名家,若是以一敵一,他也敢與任何人挑戰。他最感到畏懼的,竟然是在他後面的阿烈。由於他剛才施展出「化血神功」,攻了一掌,使他得知厲害,但也唯有此人,方足以與群雄相抗。因此,他只要「栽贓」之計能夠成功,則天下這一陣大亂,便夠人瞧的了。他哼了一聲,道:「高青雲,這個姓查的人,可是你的朋友?」

  高青雲道:「你不必節外生枝,現在天下群雄畢集,為的只是得知你是不是極樂教主,暫時不談別的。」

  陸鳴宇感到這個高青雲實在不易對付,如果他再拿阿烈的身份作話題,便馬上失去了一幫之主的身分了。現下他還須極力扮演這個幫主的角色,所以他不得不改變進攻的角度,使別的門派之人,看不出破綻。他道:「好吧,咱們不談化血門查家的問題,不過本人鄭重指出一點,那就是關於極樂教主是誰,本人亦想查明。」

  他停歇一下,又道:「高兄不反對吧?」

  高青雲嘲聲道:「當然不反對啦!你說認為是誰吧?」

  陸鳴宇道:「是化血門查家這一個未死之人。」

  阿烈站在裡間的門口,這時禁不住長笑一聲,道:「是我麼?你未免太抬舉我了。」

  高青雲道:「陸鳴宇,你這一手反打一耙之計,休想得逞,我們大伙兒在外面,已聽見你與查公子的對話了。」

  陸鳴宇最擔心的就是這一點,當下哦了一聲,轉眼向外面望去。但除了較遠處的屋頂圍牆上,有不少名家高手外,在近處的,只有武當的風火雙劍程玄道和何玄叔,少林一山大師,七星門的掌門人任遠,鳳陽神鉤門的裴坤亮等數人而已。這數人皆是一派主腦人物,若然他們出頭證實他陸鳴宇是極樂教主,天下之人,就實在很難不信。換言之,他當務之急,只是對付幾個人而已。至於丐幫之人,雖然沒有一個露面,但那四大長老,定在較遠之處,利用「千里潛窺」之術監視一切。因此,他如能把這幾個名家矇騙對付過去,丐幫幫人,一定也墜入彀中,根本不足為慮。

  他定一定神,淡淡道:「高青雲,你屢次侮辱本人,但本人念在你的動機,光明正大,是以不予計較。你我之間的過節,連今日在內,一併等事後才算帳。」

  高青雲:「你說得再好聽也不行,你就是極樂教主李天東。」

  陸鳴宇道:「本人和查思烈,孰是極樂教主,現下變成你的責任了,因為本人原是主動暗下偵查之人,既然形勢變化,只好稍避嫌疑。」

  他把冷冷的目光,從高青雲面上移開。當即變得很友善,逐一落在門窗外諸人面上,還向他們頷首為禮。高青雲道:「厲害,厲害,無怪極樂教在你主持之下,多年來竟不為世所悉。錯非閣下這種心機才智,別人豈能辦得到?」

  陸鳴宇道:「單是心機才智,恐怕不能證明吧?」

  高青雲道:「這只是一個反証,那是說,以查公子這等歲數,以及他的出身,絕對沒有法子創設極樂教的……」

  程玄道首先插口,道:「高兄請說下去。」

  裴坤亮接著道:「陸幫主可反對麼?」

  陸鳴宇笑一笑,道:「請。」

  他聽了這兩人之言,第一個反應就是這些各門派的主腦人物,都沒有聽見自己和阿烈的對話。這是最為重要的一點,他一直密切注意這個問題,假如他與阿烈的對答,已經被他們聽見,則一切狡辯,均屬多餘了。那程裴二人的話,表面上似乎與他們聽見與否,全無關連。但陸鳴宇何等精明,一聽之下,馬上曉得他們都沒聽見,起碼沒有聽清楚。不然的話,他們根本不需要再發掘任何證據。高青雲道:「還有那張人皮面具,查公子是從他手上騙過來的。這張人皮面具,我敢擔保必定是李天東的面貌。」

  陸鳴宇道:「也許上面還有標誌可以證明是本人之物,但本人卻不承認……」

  這一下大概攻倒了高青雲,他楞了一下,旋即一笑,道:「陸鳴宇,別忘了我們還有證人?」

  陸鳴宇道:「是那一個?」

  雖然他心中曉得是那一個,而這一點他也算計過了。高青雲道:「就是那個女孩子,她自然能夠指証是你。」

  陸鳴宇鎮靜自信地點點頭,道:「那就叫她出來好了。」

  門窗外面的幾位名家高手,一面分析雙方的對答,一面鑒貌辨色,直到現在,還感到不能遽定陸鳴宇之罪。要知化血門查思烈的行蹤,甚是秘密詭異,雖是曾經發動了關洛道上所有的江湖同道,極力搜索,仍無所得。加上他身懷血恨,定必仇視武林中人。而他查家對女色方面的聲名又不佳,假如他是「極樂教主」,也不算得稀奇之事,唯一值得考慮的,就是他的年紀心機和財勢,似乎不易創設這等邪教。當然武當派風火雙劍,對阿烈並不懷疑,甚至天風劍客程玄道應當挺身而出,為阿烈辯護才對。

  可是目下關涉重大,一個不好,就變成門戶之爭,而不是僅有幾個人在談論「是非」,若是不牽涉到「丐幫」,程玄道早就可以挺身作証了。再者,程玄道老謀深算,為人持重。他的挺身而出,必須能完全使人不懷疑他會是極樂教之人,方可發言。因為根據種種證據,極樂教中,已網羅了無數各門派的高手。況且高青雲,尚未詞窮,他根本不必插嘴。

  高青雲考慮了一下,道:「陸鳴宇,你似乎很有信心呢!」

  陸鳴宇道:「既無虧心事,何懼之有?」

  高青雲道:「好,請她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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