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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一一


  這馳援的四人都大有來歷,第一個是少林寺雲字輩的高手雲悅大師,乃是少林寺長老之一,功力深厚之極。第二個便是嶺南五雄中的溫老大,他們終於重返南荒門,所以先前方濤對于二姐作此介紹。第三個是昔日鐵柱宮內四堂堂主之一的玉軸書生房仲。第四個是武當派白沙道長,也就是武當當今掌門白霞道長的師兄。武當派自經多次變故之後,以青嵐道人為第一高手,可與少林寺一夢頭陀相提並論。白霞白沙二人近兩年卻因在禁地秘府之內把武當派歷年遺失的心法都找到了,苦練之下,雖是及不上青嵐,卻也今非昔比,功力大進。

  他們衝到第一線,各施手段,很快就逼到三丈以內,眼看立刻可以撲近馬車,使箭鏢及各種暗器都失去效用之時,突然間對方射出的鏢箭增加了一倍,硬是把這十二個武林高手名家逼住,不能再越雷池一步。原來這時鄧當等殿後的十二人全部渡過河水,因此力量陡增。

  雲悅老僧的方便鏟使得風雨不透,任何暗器都近不了他的身。他略一打量敵我雙方形勢,心知硬攻之策不易得手,正在查看之時,忽聽六甲牌丁宏怒罵一聲,原來他左腿中了一箭,血流如注。雲悅老僧躍過去揮鏟掩護,助他後退。

  眨眼間摩雲鵰金中一哼一聲,卻是被一支鋼鏢打中左肩,傷勢不輕。溫老大大步跨過去,以手中竹笠接住不斷襲到的暗器長箭,讓摩雲鵰金中一退下。

  雲悅老僧發覺那箭法最強的耿滔一直不曾出手,心知此人箭法如神,宛如高手近身肉搏時全力一擊般凌厲,想是不欲盡露虛實,所以等候機會,出手則務必要取敵性命。他越看越覺得此人可怕,當下道:「諸位請暫時退下,老衲有話奉商。」

  他乃是少林寺長老之一,身份崇高,人人一聽這話,迅即後退。他們退到大隊人馬之處,問知受傷的丁金二人已不能出手,都是驚怒交集。

  雲悅老僧道:「鐵柱宮果然有不可輕侮的力量,咱們若不商量出穩妥之計,便貿然進迫,縱是獲得勝利,但傷折也一定不少。」

  人叢之中一個美少年說道:「大師說得極是,而且此舉必須速戰速決。咱們雖然查知武陽公身受內傷,無暇兼顧這邊,可是他的武功深不可測,說不定甚麼時候傷癒趕到,那時咱們就更難得手了!」

  他的聲音甚是嬌脆動聽,敢情是文開華女扮男裝,而今日種種局面也都是她一手造成。當日她被武陽公扣為人質,帶返鐵柱宮。武陽公得悉女兒有難,匆匆趕去。不久,黑狐謝無我等三兇從血手印程賓口中得知武陽公受傷,便聯袂趕到鐵柱宮,沒有找到武陽公和單雲仙,卻救出了文開華。

  文開華長得美貌,本來不易無事,但她智計過人,三言兩語之下,就哄得三兇願意請她幫忙擒捉單雲仙。文開華先赴少林,約出少林高手為號召,又設下妙計使三兇守住要道,不讓單雲仙離開客店。恰好溫老大等五人,向慎行等三人都北上路過,被她碰見,又尹仲和玉軸書生房仲都湊在一起,加上一批武林名家,組成這一隊人馬。

  文開華才智之名人人皆知,雲悅老僧道:「就請文姑娘調兵遣將,設法攻到馬車!」眾人無不贊同,文開華也不推辭,緩緩道:「咱們有兩條路可行,一是選出幾位對暗器特別有心得的高手詐作硬攻,引誘對方發射長箭暗器,待得對方暗器長箭用盡,咱們大隊人馬一齊衝去,把鐵柱宮力量消滅,同時把單雲仙擒住。」

  溫老大道:「第二條路呢?」

  她道:「第二條路是選出二三十位散佈田野,從兩翼進攻,另外大隊人馬從大路上進攻,引得他們火力集中正面之時,側翼的人一齊擁上……」

  眾人聽了都明白第二條路收效雖快,可是這一役過後,損失人數不在少數。是以都不敢貿然抉擇,免得因自己不慎而害死別的武林同道。

  文開華掃瞥眾人一眼,已瞧出他們的顧忌,當下道:「這樣好了,咱們兩法兼施,首先誘敵發射暗器長箭,若是對方攜帶數量極多,不是三兩個時辰可以用完的,就立刻改用第二法!」

  此計大家都贊同了,於是立即選派人手和部署次一步的行動。她選出雲悅老僧、溫老大、房仲、白沙道長、大方禪師和另一位以金鐘罩著稱的武林名宿梁機等六人為主,首先上前消耗對方鏢箭。這六位高手都曉得此舉於個人生死以至師門令譽都大有關係,所以人人都十分慎重,先把衣服結紮妥當,然後各持兵器,放步奔去。

  大隊人馬作出隨後跟上的姿態,那邊鄧華二人一瞧這等情狀,匆匆相商了幾句,便下令施放勁箭暗器以拒敵。那六名高手被這一陣箭雨和諸般暗器迫住,其中的梁機雖是有金鐘罩護體,可是對方的勁箭不比尋常,極是勁銳有力,相距得近,連金鐘罩這等硬功也不一定抵受得住,所以亦不敢蹈險強攻。

  約摸過了一頓飯之久,文開華眼見對方鏢箭如雨,使用之時毫不顧惜,料知數量極多。當下發出暗號,展開全面攻擊。大路上的六名高手分別散開,一股人馬自正面疾衝而至,此外尚有硬手多人分別撲奔兩側。這次總攻面積放得甚寬,務使對方難以兼顧。此計果然大生效力,鄧當和華劭二人心中暗暗著忙,一面指揮手下拒敵,一面商量計策。

  鄧當道:「咱們所處地形不利,敵方既可從對岸泅水攻到,而咱們卻不能後退,這等背水為陣的局勢,須得從速改善。」

  單雲仙道:「你們最好聽我的話,速速走開,諒他們也不敢對我怎樣。」

  華劭虎目一睜,道:「此舉雖然保存得住性命,可是宮主教屬下等日後何以為人?」鄧當道:「華兄說得好,請宮主不要再提這話,免得延誤軍機!」

  這時群雄逐漸迫近,以大路上正面的人馬損傷最大,已有六七匹健馬倒在路上,還有三四個人受傷。華鄧二人不是沒有看出正面這股人馬力量最強,但一則人數甚多,二則正當大路,一衝便至。因此若不緊緊守住,被他們衝了過來,展開混戰,則剎時間高手雲集而至,己方的箭手頓時效用全失。

  華劭只恨自己負傷乏力,無法應戰,氣得直瞪眼睛。鄧當此時也頗為後悔,心想前兩日應當設法幫助華劭療傷,今日之局便不致如此艱危可怕了。他情知目下後悔無益,當即振奮起雄心,道:「華兄請到車上指揮,今日的一場浴血苦鬪勢所難免,咱們唯有準備突出重圍。」

  華劭登車之後,配合鄧當計劃,調遣五兵之中的「槍矛刀劍」四人列陣右方,也就是河水上游的方向。接著下令所有鏢箭轉移目標攻擊左方的雲悅老僧溫老大尹仲等好手。

  此令一下,形勢陡變,正面大路上的人馬因沒有鏢箭攔阻,三十餘騎和七八名僧人迅快衝近。

  左方的七八名高手被這一陣威強難當的長箭暗器迫得散開。右方的房仲白沙道長大方禪師梁機向慎行等人迅若奔雷掣電般奔到路邊,但見四兵列陣攔阻。白沙道長劍光一閃,首先攻去,房仲也跟著出手。對方鋼槍鐵矛齊出,竟把這兩位高手震退,緊接著飛起一道金色刀光和銀色劍芒,分別把向慎行和大方禪師擊退。

  這時白沙道人等八九名好手才曉得這四人別具威力,尤其是兵器上是兩長兩短,配合巧妙,若非全力猛攻,決難衝過此陣。人人都是這般心思,叱喝連聲中,紛紛出手攻去,霎時間刀槍並舉,殺聲震耳。

  群雄這一方除了六七個先後受傷的人,便只有文開華一個人不曾參戰。她獨自躍上大路邊一株禿樹橫枝,手持白旗,那只是用一方白布繫在她鐵杵上。她以這面白旗指揮群雄,這刻白旗指住左方,意思要左方的高手們注意,敵方將從此路突圍而逃。

  雲悅老僧沉得住氣,溫老大卻是見識過她才智之人,所以毫不懷疑,但其餘的人卻大感奇怪,一面閃避鏢箭,一面大聲討論此事。

  武當派的陸章問離他最近的姜三姐道:「姑娘瞧見沒有,文姑娘說敵人得從這一方逃走呢!」

  姜三姐道:「我瞧見啦!」兩丈外的一位少林中年和尚道:「這位姑娘玄機莫測,諸位還是小心些上算……」姜陸二人望望那和尚,發覺這和尚就是一路上從不說話也不跟人家打招呼的那個,誰也不知他的法號,而其他十多個僧人卻都跟大家很熟了。他們早就覺得此僧氣度與眾不同,也並不是冷傲怪僻,卻像是心中老是尋思甚麼難題,所以沒有心思跟別人說話。

  岑老四道:「沒道理,這兒一直到河邊皆是崎嶇不平的地面,人和馬還可奔走,但那輛馬車怎能駛行?」那中年僧人微微一笑,揮杖擊落一根勁箭,並不答腔。

  就這幾句話的工夫,那邊已是短兵相接,除了七八名高手被四兵列陣攔住之外,其餘正面衝到的大隊人馬已有七八人奔近馬車。四衛屹立不動,劍盾護住身前,氣勢極是威猛,那些人見了不覺一怔,前衝之勢不禁挫滯。

  鄧當怒罵一聲,揮劍躍入群雄隊內,只見劍光盤族飛舞,眨眼間四人受傷。但他旋即被三名少林僧人圍住,無法傷人,耳聽單雲仙叫道:「鄧總管,不可傷人太多。」他心念一轉,刷刷連攻兩劍,殺出道路,奔回馬車旁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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