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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八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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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宮主突然掩面慘厲尖叫一聲,放步向殿門奔去。擦過武陽公身邊時,武陽公一伸手抓住她,沉聲道:「珮兒,你怎麼啦?」 她嬌軀一震,雙手緩緩垂下,怔怔道:「爹爹……難道你……你還關心我?」 武陽公心中一陣惘然,暗想她外表雖是萬分倔強,其實感情軟弱,只要自己略略給以顏色,她就大為激動。剎時間心中轉過好幾個念頭,最後決定使用懷柔手段,把她收回身邊,免得增強敵人勢力,自己也可以多一條得力臂膀。於是柔聲道:「為父幾時寬恕過別人?但你前此做的不少事,跡近叛逆,為父都沒有認真追究,由此可知為父對你的心意了。」 武宮主雙淚奪眶而出,道:「女兒真是該死……」她心中充滿了感動和悔疚,恨不得跪在地上,抱住他雙膝痛哭一場。 眾人都驚訝地望住這一幕,只有溫老大低頭瞧著手中一樣物事,那是武宮主狂奔出去之前塞在他掌中的。他懷著驚異的心情,低頭細看,卻是一塊銀片,光滑的銀片面上用指甲刻得有字。字跡是:「一旦交手,君等即須出手助戰,妾自有奇計使武陽公退走。」溫老大迷惑地忖想一下,又抬目觀察這突變的形勢,竟不知相信好還是不信的好? 文開華突然說道:「老山主刻薄寡恩,人所皆知,今宵種種行徑大異平常,古人說:凡人不近情理者,鮮不為大姦大惡。武宮主若是相信老山主之言之行出自真心,未免淺陋可笑。」 武陽公陰森森地哼一聲,一手推開武宮主道:「老夫不便多說,你自己出去想想。」 武宮主被他推出殿外,隱隱傳來哭泣之聲。殿中眾人此時已拋開武宮主之事,全神注視武趙二人出手,霎時間鴉雀無聲,氣氛緊張無比。 一陣步聲自遠而近,迫到殿門。趙岳突然喝道:「等一會再動手!」大踏步走出殿門之外,但見風雨消歇,黑暗的天空中出現不少星星。 此時四周已不像風雨交加時那麼漆黑一團,因此趙岳望見數丈外的四條人影,從裝束上一望而知乃是鐵柱宮的人。他凜然喝道:「趙岳在此!」那四名大漢都駭得連退數步。他們雖是瞧不清趙岳面貌,但卻認得出聲音,知道不假。 趙岳移到武宮主身邊,說道:「姑娘心中悲亂之際,不宜獨自出外,在下意欲請向兄等幾位陪姑娘同行!」 武宮主抑制哭泣,怔怔地望住他,道:「你……你……不恨我?」 趙岳微微一笑,道:「恨你?在下從來沒有恨過你,但在下卻不了解你,這是衷心之言!」 武宮主嘆口氣,道:「想了解自己也不容易,何況了解別人?謝謝你的美意,但我還是自己走開的好,再見啦!」她不容趙岳再說,迅即奔去,眨眼間已消失在黑暗中。 趙岳回轉身走入殿內,說道:「此處地方狹窄,何不移到外面空地動手。」 武陽公頷首道:「也好。」隨即吩咐手下,設法舉火照明。那四名大漢在兩側偏殿拆了好些木頭出去,分作四堆,一忽兒就生起四堆烈火。然後才架上富於油質的松枝,雖然十分潮濕,也燃得著。 殿外這塊空地被四周火堆照得明如白晝,武陽公和趙岳在中心對峙而立,殿內眾人都湧出來,這其中只有向慎行一個人心中忐忑不安,猜想不出那武宮主到那兒去了? 文開華由任君麟扶著,十分耽心地等看今宵的結局。她也觀察出溫老大扭捏不安的情形,一時想不出是何緣故。此外,向慎行的心情也瞞不過她雙眼。 武陽公道:「趙岳,你準備好了沒有?」趙岳道:「準備好啦!」武陽公緩緩舉起大槍,身上長衫拂拂飄擺,無風自動。一望而知他內力從身體各處洩出,所以鼓盪起長衫。 文開華尖聲叫道:「且慢!」趙岳頭也不回,說道:「這一戰勢難避免,何必多延時間?」他心中有一種痛苦的滿足之感,心想你親眼見到我死在對方手下,瞧你可覺得快活。這種心情,就像是被父母寵溺嬌慣的孩子因被父母責罵,故此做出令自己受苦之事來傷害父母之心一般。 文開華道:「我知道此戰終難避免,你也必遭毀滅。可是,得知此事之人寥寥無幾,現下人人皆道你已死了,怎會復活而又與武陽公作最後一拚?因此我料武林之人,多半不能置信!」 趙岳道:「他們不信也是沒有法子的事。」 武陽公道:「文姑娘有何高見?」 文開華喘息了一陣,說道:「兩位此度交手,乃是百年武林第一大事,自然不該湮沒無聞。」 武陽公暗暗冷笑,想道:「你這等緩兵之計焉能使我入彀?」只聽趙岳答道:「就算是大事吧!但在下已是輸定之局,難道還希望許多朋友來參觀不成?」 武陽公心中又是一動,忖道:「我倒沒有想到這一點,近兩年鐵柱宮聲威遠比不上昔年,我若趁此機會,揚威天下,可以省去許多手腳。」 文開華已接口道:「雖是如此,但正足見你捨身赴義大無畏的精神,定可振奮世道人心!」 武陽公道:「依你說便當如何?」 文開華道:「若是雙方同意的話,那就暫時罷手不戰,等個三五天邀約來一些武林人物觀戰。」 趙岳道:「不行,還是今宵了結此事的好!」原來他一則生怕武陽公有時間佈置,以致溫老大等及其他在場之人無一能夠逃生。二則他另有主意,打算付託文開華及任查等拏了地圖去訪尋武林三寶,他們若是找得到,以致天下無敵,則仍可由他們剷除武陽公。 他本人確實不打算活下去,所以才會堅決反對。當下提起雲旗,朗聲喝道:「在下要出手啦!」 武陽公道:「出手就出手!」大槍一抖,顫出數朵槍花,疾刺過去。兩人立刻激烈的鏖戰起來。 文開華身子一軟,雙眼閉上,全靠任君麟抱住才不曾跌倒地上。查剛低頭一看,驚道:「她昏過去啦!」任君麟道:「她身上熱得很,只怕是病勢發作。」 峨嵋派後起高手尹仲奔過來,道:「這完全是兄弟的過錯,明明見她身體不適,但一味以為她是使詭弄詐,所以不讓她有休息的機會。」 任君麟說道:「不關尹兄的事,我表姐名列鐵柱宮內四堂之位,自然怪不得尹兄處處小心!但我不懂的是她一身武功也不算有差,為何這等風寒感冒會難得倒她?」 查剛略識醫藥之道,便說道:「小弟自告奮勇探診文姊姊的脈息,但小弟淺薄得很,若是診斷不出,諸位別見笑!」 任向等人都催他動手,查剛三指搭在文開華玉腕之上,閉目細察病源,過了一會,開眼道:「小弟只知道了兩件事。一是文姊姊身體似乎比常人還不如,十分虛弱,六脈失調,竟不似煉有上乘內功之人。二是文姊姊是外感風寒,內懷憂鬱,故此病倒!」眾人面面相覷,因為查剛到底沒有講出救治之法。 武陽公這一次交手,極是小心謹慎,但數招之後,便大為寬慰,原來趙岳功力還差一線,無法將這一路宇內無敵的雲旗十八展招數施展出應有的威力。所謂差以毫釐,謬以千里。趙岳既不能發揮雲旗威力,便遠不如他昔日施展武當派至寶「沉沙古劍」之時的威風凜凜。饒是如此,這雲旗十八展乃是武陽公平生無法參透的至高武學,招招都暗暗剋制他的武功路數,所以武陽公不但一時難以取勝,也不肯立刻取勝傷敵,希望從今宵一戰之中參透這一路至高無上的武功招數。 他既不必全力擊敵,因而聽到向任查等人的議論,心頭一動,忖道:「文開華膽敢喬裝臥底,其後又反出本宮,若是不設法昭告天下之後才殺死她,只怕日後鎮壓不住別人。」當下躍出圈子,喝道:「且慢,待老夫先救活了文開華再打!」 趙岳訝然停步,道:「你為何要救她?」武陽公道:「咱們定的期限是一個月,老夫不願意讓她死於一個月期限之內!」洗老五大聲道:「他的意思是要親手取文姑娘性命,方始甘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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