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鐵柱雲旗 | 上頁 下頁
一三二


  老人點點頭,接著道:「老朽請趙掌櫃進來,實是有事相託,只不知趙掌櫃的是不是允許幫忙?」

  趙岳答道:「只要小可做得到,老爹即管吩咐!」

  老人道:「老朽這一包珍珠,向來視如塵土,本來打算死前毀掉。不意幸晤趙掌櫃,便以此物相託。老朽數十年來負累鄭家良多,只望趙掌櫃得便時加照拂,並且提拔捷兒,讓他們一家得以溫飽。」

  趙岳沉吟片刻,才道:「若果老爹所托之事只是這一件,小可這就答應了,但珍珠卻不能要!」

  老人道:「這等珍寶算不了甚麼,趙掌櫃乃是大仁大德之士,絕不會化為災禍!除此之外,老朽尚有一件東西,想請你帶給一個人!」

  鄭捷打床下拉出一口箱子,取出一物,交給老人。趙岳看時,卻是一個包袱和一根四尺長的桿管,雖是收藏日久,但桿身仍然閃耀出光芒,一望而知乃是上好精鋼打造的。

  老人枯瘦的雙手摩挲著鋼桿,動作甚是溫柔。但趙岳無意中發覺他眉宇眼睛中泛起凜凜威光,不禁大吃一驚,問道:「老爹,那是甚麼?」

  鄭捷答道:「是一面旗子。」

  趙岳心頭大大一震,故意問道:「這根鋼管子就是旗桿了,是不是?但太短啦……」

  孫老爹道:「捷兒把桿身接起,讓趙掌櫃瞧瞧!」

  鄭捷過去把鋼管取過來,只見他搬動之時顯得十分用力。那鋼管之內原來還套有一根,此時抽出來接上,兩頭再加上桿尖,便變成一根長達七尺許的旗桿。

  趙岳忍不住伸手去拏。鄭捷忙道:「趙大哥小心,這旗桿重得很……」趙岳扶住一端,另一端豎在地上,暗暗舉離地面一點,便知道這根旗桿比那沉沙古劍還要重十來斤。這等沉重的兵器果是駭人聽聞,若不是天生神力加上內功深厚,誰也難以使用。

  只聽鄭捷說道:「老爹,這旗桿太重啦,趙大哥怎生帶得走?」趙岳道:「不妨事……」孫老爹接口道:「旗桿不用了,只把旗子帶走就行啦!」

  趙岳這時心中波濤起伏,那黑衣女尼對他說過關於「雲旗飛揚,鐵柱銷鎔」的話一直在耳邊響著。不過他還須瞧過那面旗子,看看是不是以金獅毛和銀絲織成,才能斷定。

  孫老爹解開包袱,只露出一角,便忽然停手,沉吟道:「事隔數十年之久,世上已不知幾度滄桑,那位故人找得到找不到還不可知……」

  趙岳見他大有變卦之意,生怕他不肯取出旗子,甚是著急,眼光掃過包袱掀開的一角,忽然觸動靈機,口中驚噫一聲,說道:「好像是金獅毛織成之物,只不知為何又有銀色之光?」

  孫老爹霜眉一掀,凝目望住他,顯然極是驚訝。

  趙岳忙道:「在下遍遊天下,曾經在西域見過此物!」

  孫老爹緩緩道:「趙掌櫃強記博聞,令人佩服。這面旗子連老朽也不曉得是何質料織成,直到如今幸得趙掌櫃指教,方始曉得!」

  鄭捷插口道:「老爹這面旗要送給誰啊?」

  孫老爹答道:「這支旗本來不是老朽之物,只因昔年故人相託,才代他收藏,現下便要送還與他!」

  趙岳一聽不是他的,不覺暗暗失望。但轉念想起若是代他送還此旗,仍然可以得見真主人,也是一樣,於是面色又恢復開朗。

  孫老爹又道:「趙掌櫃若是想瞧瞧這面旗子,請過來拏……」趙岳過去,伸手去取,忽覺腕上微疼,縮手看時,原來包袱一角插著一支小針,他取旗之時,扯動布角,因此手腕被刺了一下。

  他也不在意,拏起旗子抖開,但見那面旗子是三角形,底呈金色,卻以銀線繡出雲紋,兩面都是一樣。他深深吸一口氣,忖道:「我到底親眼見到了雲旗,可惜這位老爹不是主人。」

  孫老爹說道:「罷了,罷了,那位故人昔年將此旗付託於我之時,已經是快要死的人,事隔數十年之久,諒必已作古逝世,此旗不送也罷!捷兒,你送趙掌櫃出去……」

  趙岳見他忽然改變主意,而且未後的一句話更是冷淡生硬,不覺一怔。他本是端方之士,平生不做勉強人之事,當即放下旗子,道:「老爹既是改變主意,在下這就告辭……」

  鄭捷感到孫老爹此舉大是不合人情,縱是改主意,也不該這等冷冰冰趕人走開。不過趙岳已轉身出房,他也就不說甚麼,送他出去。出了門外,便聽孫老爹喚他進去。入得房中,孫老爹低聲說道:「這位趙掌櫃來路十分奇怪,你須得小心!」

  鄭捷大不服氣道:「他有甚麼地方奇怪?」

  孫老爹嘆口氣,說道:「你此生未離開過此鎮一步,自然不知江湖上人心險詐可怕。這人乃是生意買賣之人,但出手慷慨,不讓武林豪俠之士,這是可怪之一。他年紀約在四旬上下,但雙手皮膚細密,一看而知只是二十餘歲之人,這是可怪之二。我這面旗子天下只有兩個人知道,乃是金獅毛混以銀絲織成,他還未看清楚,就講得出來,此是可怪之三。」

  鄭捷不覺聽得呆了,孫老爹又道:「不過他行為極是端方正直,這就教我驚疑難測。你且陪他到外面廳中坐,一會若有奇怪事故發生,可速速來告訴我!」

  鄭捷一陣茫然,走出房外,陪了趙岳到廳中落座,說道:「老爹說他要想一想,或者還要煩勞大哥!」

  趙岳一聽事情有了轉機,便耐心坐候。過了片刻,鄭捷告個便入內,向孫老爹報告道:「我們在廳中坐了好一陣工夫,沒有半點奇怪事故發生呀!」

  孫老爹訝然自語道:「這就奇了,我已在他身上施了手腳,他若是當時勉強提聚內功,登時全身酥麻癱軟,縱是不提聚真力,半支香之工夫也得發生軟癱現象。怎的他能安然無事?莫非藥力失效?」

  鄭捷聽不懂他的說話,瞪著雙眼發怔,孫老爹命他再出去瞧瞧。他唯唯出去,片刻間便匆匆奔回來,叫道:「老爹,趙大哥坐在地上,閉著眼睛,不知是何緣故?我叫他幾聲也不應……」

  孫老爹面色一沉,道:「你快揹我出去瞧瞧!」鄭捷如言揹起他,奔到廳中。

  但見趙岳結跏趺坐,垂簾內視,正是運功抵抗藥力之象。孫老爹瞧見他頭頂上白烟濛濛昇起,面色劇變,沉聲道:「走近一點,我瞧不清!」待得走近,突然伸手用小針刺了他一下!

  趙岳身軀一震,滿頭滿面冒出汗珠,滾滾而下,鄭捷已隱約曉得孫老爹必是對這趙大哥不利,退開數步,把孫老爹放在椅上,問道:「老爹你幹嗎?」

  孫老爹面色漸漸恢復正常,道:「你再瞧瞧他!」鄭捷轉眼望去,但見趙岳容貌漸漸改變,不多時,已由中年商人的形相變成一個相貌俊美的少年。

  他驚奇得說不出話來,孫老爹緩緩道:「可見得老爹的話沒有講錯。你只道他是個誠實忠厚的生意人,其實他卻是武林中年輕高手,不但內功深厚,而且學會了天缺老人秘傳的『拔毒療傷大法』,怪不得藥力發作得慢。」

  趙岳初時頭面冒汗,漸漸全身都出汗,不久由頭頂以至腳底都一片濕漉漉的,宛如剛從水中撈起來一般。孫老爹眼中射出仇恨之光,面色十分陰沉。

  趙捷驚道:「老爹,你想把他怎樣?」

  孫老爹道:「他是我平生唯一的仇家的弟子,所以他今日活不成啦!」

  鄭捷驚道:「被官府得知的話,可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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