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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趙岳躍回廳中,道:「現在輪到你啦!」他舉起手指,指住赤練蛇馮功。

  赤練蛇馮功躍到他面前,但神色間已歛去那股狂傲簡慢之容,抱拳道:「閣下好高明的手法,兄弟勉為其難,奉陪幾招。」

  要知道馮功甚至那賈翊都看不出趙岳施展的「生死擒拏」乃是何家派的手法。心中一半覺得莫測高深,一半覺得可能是趙岳運氣好,無意碰上。是以他這刻非出來應戰不可,俾可證實心中的想法到底是何者為真?

  趙岳也抱拳道:「馮副座請。」

  兩人面對面游走了一圈,馮功發覺有隙可乘,倏地一掌劈去。

  這一掌快逾閃電,宛如毒蛇吐信。卻正是這赤練蛇馮功的拿手本領。他的一身武功向來以陰險迅快著稱,尤其是反應特別靈敏,敵人稍有空疏,立時乘虛而入,故此博得赤練蛇的外號。

  趙岳自然是故意誘敵,他此刻秘鎖玄關已通,功力強絕。加上精研那位任野老「生死擒拏一十三手」,武功之高,自然不是馮功之流可比。即使是在從前,以趙岳身手,仍然可以獲勝,只不過沒有現在那麼容易就是。

  四周數十鏢客一見馮功出手陰毒驚人,都因而震駭,替趙岳耽憂起來。

  說時遲,那時快,只聽趙岳一聲朗喝,忽然間夾手抓住馮功腕脈,健腕一振,已擲開數丈。他這一手別說四周數十鏢客都看不清楚,連那賈翊也是莫名其妙,面上泛起茫然之色。

  趙岳一手摔開馮功,竟不再向他望上一眼,逕自躍到賈翊面前,微笑道:「現在輪到巡座出手啦!」

  賈翊方要支吾,趙岳手起一掌,直劈前胸。這一掌風聲呼嘯,威勢猛烈強勁。賈翊不遑多說,先行護身,也自發掌拒敵。他的掌勢好快,掌力起處,封住對方攻勢。緊接著借勢急返,那麼龐偉的身形,竟然輕如羽毛枯葉,飄然旋開數步。

  趙岳緊緊追逼,掌勢如風,「呼呼呼」一連劈了三掌之多。激得滿廳風聲呼呼,直有氣壯山河之勢。

  賈翊左封右拒,嚴密防守,腳下雖是連連倒退,卻履險如夷,看來一時三刻之內,不致落敗。

  趙岳一口氣攻了七八招,仍然師老無功,突然悟出那「生死擒拏十三手」的絕妙長處,乃是在於改守為攻之際,或是力挽厄局之時,突然出手,一招便把敵人制住。若是在對方嚴密防守,不敢出擊之際,便毫無作用。

  他一悟出這個道理,口中陡然發出一聲清嘯,接著朗聲喝道:「我故意予你反攻之機,但你卻不敢出手,坐失良機。現下我可要真正出擊啦!」

  賈翊此時無暇開口答話,是以他話聲一落,廳中除了掌力拳風呼呼激響之外,聲響寂然。

  趙岳豪放地長笑一聲,倏然踏前一大步,掌上運聚九成功力,迎面推去。

  賈翊看不出他這一掌有甚麼不同,甚至從表面上看來,還不如早先的招數凌厲,當下舉掌封住前胸。

  雙方掌力一觸,突然間尖嘯之聲大作,宛如山洪暴發狂飈陡捲。那賈翊登時悶哼一聲,整個人平平退飛開去,接著「呼」的一聲,跌在丈半外的地面,再也不會動彈。

  趙岳俊目大睜,環視全廳數十鏢客,只見人人都流露出凜駭詫愕之容,廳中一片寂然。

  他仰天長笑一聲,舉步走到呆如木雞的馮功及陳林之前。他本想略予薄懲,便縱這兩個活人回去,但陡然間腦海閃過鐵柱宮上的慘酷往事,心中不知不覺充滿了仇燄恨火。一掌把馮功劈開尋丈,接著飛起一腳,踢在陳林膝蓋之上,陳林也就飛開八九尺遠。

  那赤練蛇馮功滾跌開去之後,就僵臥不動。但陳林卻反而坐起半身,轉眼向趙岳望去,眼中盡是驚凜訝駭之色。

  趙岳朗聲道:「你雖是廢去一腿,永難復痊,但總算保存一條殘命。你可歸報鐵柱宮那老魔十面閻羅武陽公,就說他的強仇死敵,馬上就要正式找他算賬,叫他不要氣焰太高,以為武林中已無人可以制他。」

  陳林一聲不響,只瞪大雙眼。趙岳面色一沉,厲聲道:「你聽見沒有?」

  陳林連忙道:「在下聽見了……」他此刻的侷促相,比起早先那種凌人傲世的神態,直有雲泥之別。

  趙岳接著道:「還有一件事,那就是你記得轉告武宮主這個蛇蠍美人,她的惡行我已深悉,日後與武陽公算賬之時,她也難逃報應,滾吧!」

  陳林駭然爬起身,但一條右腿已經不能動轉,而且這一爬起來,膝上劇疼攻心。不知是誰丟了一根木杖給他,因此陳林才能一拐一拐地走動。

  他走到門邊,忽然停住,回頭朗聲道:「尊駕請示知高姓大名,在下方始得以向鐵柱宮稟報。」

  趙岳默然望住他,心中甚是猶疑,不曉得是不是應該把真姓名道出?他雖然一時無法將個中利害關係完全徹底想個清楚,但有一點他卻深為戒懼的,就是他如若把真姓名說出,對方得知乃是三門四派之人,勢必從這上面追查,則不免阻礙自己到各門派學藝之舉。

  他一時難以委決,轉眼一瞥,只見數十鏢客,個個定睛望住他,都露出渴想知道的樣子。

  陡然間他記起昔年師父在世之時,曾經告訴過他一樁有關鐵柱宮之事。當下朗聲道:「你可返去報與武陽公,說是『雲旗飛揚,鐵柱銷銹』這兩句話,他就曉得了。」

  陳林立刻一拐一拐地走了,廳中數十個鏢客都圍攏上來。趙岳面色一沉,道:「諸位用不著跟我說話,不然家破人亡之禍立至。至於兄弟來歷,日後各位自會知道。」說罷,逕向廳門舉步走去,那道人牆立時裂開。

  他穿過這道人牆之時,忽瞥見大部份的鏢客們都神情嚴肅地抱拳相送,雖然都默然無聲,可見他們的表情形成了一片深沉的氣氛,令他心中大大感動。

  這刻,他早就不似早先在飯館中喝了一點酒那麼衝動,是以深深諒解這一干江湖好漢實在是有心無力,加上家小之慮,所以無法不聽命於陰風崖鐵柱宮。因此,他也得深信有一日自己要用到這些鏢客之時,他們定必會奮不顧身地去做。

  他一出了鏢店大門,立刻施展迅快身法,向客店相反的方向奔去。走出十多丈之後,便折轉回來,果然見到有四五條人影散開追躡而去。他暗暗冷笑一聲,藏匿起身形,等其中一個錯過去之後,反而暗暗跟住。

  大約過了一頓飯工夫,那數道人影散而復合,聚攏在一起似是商量些甚麼。趙岳沉住氣,並不上前打草驚蛇,悄悄監視住這一干人的行動。

  只見他們商議了一陣之後,齊齊向東面奔去,趙岳緊緊追蹤,不久工夫,那一干人已奔入一座宅院之內。他趕緊追了上去,越屋而入。但見此宅圍牆特高,牆內房屋都堅牢高大,自然浮動著一派森嚴氣象。

  趙岳往昔浪跡江湖達數年之久,故此閱歷豐富,入屋之後,先繞宅查看形勢,才深入宅內,運功凝神查聽可疑聲響。接著他提氣縱過一座屋脊,悄無聲息地飄落一個跨院之內。上房之內燈光透射出來,不但人影閃動,還有交談之聲。

  趙岳側耳查聽,起初這些人都在談詢陳林的傷勢和臆測鏢行中人如何處理賈翊馮功屍體之事,間中還聽到陳林呻吟之聲。

  不久,這些人都停止談論,只聽陳林有氣無力地道:「老李,去把信鴿準備一下……」接著,他又吩咐別的人寫信分別稟報鐵柱宮總壇及鄰近各省主壇,將趙岳形貌等細節都寫得詳詳細細,請各主壇戒備及留意。

  此外,尚有一封令趙岳較為注意的,乃是發給曾經見過而搏鬪過的天煞文開華。不過他沒有聽到這文開華刻下在甚麼地方。然而照道理推想,鐵柱宮方面如果不是指派天煞文開華專管這河南各舵的話,則此人必定是在附近,才會特別向他報告。

  他在黑暗中暗暗泛起冷笑,忖道:「這文開華長得白皙矮小,舉止言談都陰柔得有如女子,實在令人感到討厭。雖然當日他不知何故暗中指點自己說陰風崖下乃是泥沼,但最後還是被他迫跌崖下。對於此人,他真不知應以何種態度對付才好。」不過他此刻卻想到假如再度相逢交手,情形可就不知有何變化。也許自己突飛猛晉的功力及那奇奧絕倫的「生死擒拏十三手」可以在舉手之間把他制住。但或者以他那等武功造詣,仍然難以得手。想到這一點,他不禁泛起與這天煞文開華再度交手的慾望。

  在忖想之時,他已悄然離開這座高大深宏的宅院,向客店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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