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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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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衣少女道:「我還告訴他們說,哥哥因為不久以前有位好友病故,所以發誓一年不剃,才會變成這副樣子,等會在人家面前,我們可得以兄妹稱呼!」 趙岳嘆口氣道:「虧你想得出這種理由,如果是我,一輩子也想不出來。那麼我喊你甚麼?就叫你二妹如何?但這樣未免委屈姑娘了。」 黃衣少女嫣然一笑,道:「大哥好說了,我也是無親無故,現下有了一位大哥,心中當真十分高興。」 他們談了一些別的話之後,藥已煎好,黃衣少女倒在碗中,親自吹涼了,端到床前。趙岳過意不去,連忙欠起身子,忽然記起自己必須裝得嚴重一點,趕快又呻吟一聲,道:「哎,我的頭好暈……」 她道:「你喝了這藥,蓋上被子,出點汗就好啦!」 趙岳可不能拒絕服藥,只好皺眉吞嚥落肚,只苦得他嚙牙裂嘴,甚是難受。接著又得蓋上厚厚的棉被,悶熱不堪。 黃衣少女坐在窗下,閉目假寐。趙岳躺了一會,難過得直喘氣,極像是真病。到後來只好調元運息,這才漸漸沒事。 到了下午,黃衣少女問他餓不餓,趙岳苦笑搖搖頭,心中卻暗暗想此刻如果殺一隻羊給他吃的話,他一個人就足可包辦,吃個清光不賸。 這天晚上,黃衣少女就在椅上睡覺。趙岳半夜醒來,細想自己裝病之舉,雖然可以把她暫時留住,但總不是長久之計,何況這樣使得兩人都同樣痛苦,實在不能再繼續下去。 想著想著,斷斷憶起那天在鐵柱宮的情景。這一次三門四派的人全部死光,只賸下他一個人。他在山中已不知耽誤了多少時間,現在好不容易出山入世,必須儘速馳赴各派報告惡耗,順便遵照那些死去的高手們的公議,苦練各門派秘藝絕技,待得溶會貫通之後,便可找那群惡魔算賬…… 這些心事一勾起來,便無法揮開,一直想到天亮,更覺得自己責任重大艱鉅,不能再浪費時間。 於是,等到黃衣少女起身,他便偽裝病勢已經痊癒大半,勉力起床,用些早點之後,便和黃衣少女離開這村落。 他已經下了決心,那就是如果黃衣少女不肯放棄赴鐵柱宮之行的話,他也只好由得她去。縱然她此去不免被群魔蹂躪,但他為了更鉅大的責任,實在無法兼顧,只好讓她犧牲。 兩人出得村子,趙岳仍然裝出腳步虛浮,面色蒼白無神的樣子。 黃衣少女道:「大哥,現在已出了村落,你一定要上路的原因,可以告訴我了吧?」 趙岳道:「不瞞二妹你說,愚兄身上有件要事,非趕著去辦不可!」他微微一頓,接著道:「但我所焦慮耽憂的卻是二妹你要趕陰風崖之舉……」 黃衣少女笑一下,笑容中卻透出堅定不移的味道,她道:「小妹此志已決,縱然此行結局悲慘,也在所不辭!」他們兩人當真以兄妹相稱起來,都覺得很是自然。 趙岳歎道:「二妹之志崇高偉大,愚兄極是欽佩。既然無法阻止於你,我們只好在此地分手。日後如果愚兄查出二妹被害消息,一定趕到陰風崖鐵柱宮去,將那群惡魔斬盡殺絕,以消心中之恨!」 黃衣少女道:「大哥千萬不可冒險,小妹自願送死,可怪不得人家。何況假如大哥力有不逮,反而被害的話,豈不是等於小妹害了大哥你麼?」 趙岳仰頭向天,長長嘆了一聲。雖然他昨夜已經下了決心,不再因這黃衣少女阻滯了自己的行程計劃。然而分袂在即之際,他可就記起了這黃衣少女的善良仁慈,胸臆中頓時湧起愛惜手足的感情,是以暗暗懷疑自己昨夜的決定是不是錯了? 他想來想去,覺得除非再利用她善良仁慈的天性之外,別無他法可以阻止她前赴陰風崖鐵柱宮。不過這一次必須換個法子才行。 只聽黃衣少女道:「大哥如果沒有別的囑咐,小妹這就拜別……」 趙岳身軀搖晃幾下,似是站立不穩,黃衣少女趕緊伸手攙扶,道:「大哥,你怎麼啦?」 他道:「我沒有事,唉,我的身體只要能夠支持得住抵達武當山,那時死亦瞑目。」 黃衣少女道:「假使大哥肯多休息幾日,身體一定可以復原。」 趙岳道:「不行,事情甚是急迫,我已經延誤了不少時間,若再拖下去,可就不堪設想!唉,這一病真害苦我了。」 黃衣少女想了一想,道:「小妹可以送大哥一程,希望能夠在兩三日內,將大哥病體治好……」她微歎一聲,道:「我陰風崖之行也是不能延誤,如果我早一日到達,就有早一日使那些惡人改邪歸正的希望,他們固然可以少做些惡孽,另一方面就少一些人被害。」 趙岳皺眉道:「這樣說法,愚兄怎能讓二妹相送?」 她微微一笑,道:「可是如果抽出三兩日時間,能夠使大哥身體康復的話,不但是功德一件,小妹心中也覺得安慰。」 趙岳失笑道:「說來說去,都是你有道理。既然如此,我們就走吧!」 他們已不能穿越群山,直奔洛陽,就只好轉向東南而行,黃昏時已到達清化鎮。 此鎮甚是繁盛,比普通的州府毫無遜色。他們找了一間客店,要了兩個緊貼在一起的房間,晚飯之後,各自休息,等到夜深就寢之際,黃衣少女捧了一碗湯藥,走入趙岳房中。 她把藥碗放在桌上,自己在一旁輕輕吹著,趙岳看了越覺得不忍讓這麼一個好女子被那群惡魔糟蹋,呆呆想了一陣,忽然道:「我們這對兄妹都可以算得是人世上罕見的怪人,你說對不對?」 黃衣少女道:「大哥的話總有道理,但小妹卻不大明白!」 趙岳道:「試想我們兩人不但兄妹相稱,而且彼此之間,亦已生出手足之情,但二妹你知愚兄姓趙名岳,其餘一無所悉。愚兄則連二妹姓名都不曉得,你說怪不怪?」 她微微笑道:「大哥說得是,小妹單雲仙,現年一十八歲!」她只說到這裏,就不再說下去。 趙岳忖道:「二妹她一定在身世上有難言之隱,所以不想披露,我自然不便追問!」當下道:「愚兄此刻必須把一些往事告訴二妹,首先關於愚兄身世,自幼即失怙恃,幸而遇到恩師鐵簑漁隱莫平,因蒙收錄為東海派弟子,承傳衣缽。先師業於五年前仙逝,本門一向人數極少,自先師仙逝,只賸下愚兄一人,還有一位師叔則於二十年前參與鐵柱宮之役後,一直沒有回去,存亡未卜。愚兄在先師物化之後,便踏入江湖行道,僥倖贏得微名,人稱風雷刀趙岳。但其實徒具虛名,沒有甚麼真才實學!」 單雲仙道:「大哥何必謙虛,小妹也聽過大哥俠名,本以為大哥是個粗獷武夫,那知竟是個溫文爾雅之士!」 趙岳舉手摸摸滿面鬍鬚,不由得失笑道:「二妹這話未免違心,憑愚兄這副樣子,還說甚麼溫文爾雅!」他從床上坐起身,接著道:「有一天愚兄忽然接到武當派的碧玉牒,於是如期趕到指定地點,會見了當今三門四派的代表,便一同前赴陰風崖鐵柱宮,盡力阻止那十面閻羅武陽公二度出世!」 單雲仙似是聽出興趣,睜大雙眼,等他說下去。趙岳道:「三門四派之人,除了南荒門無人赴約之外,連同各派門人弟子,一共十六人,趕到了陰風崖鐵柱宮。事前我們已曉得武林中一干魔頭都聞風而至,投效武陽公麾下,卻想不到他們實力之強,已經是集合了邪派黑道的頂尖高手,更有武陽公的女兒領袖群魔,我們還未見到武陽公出世,就全軍覆沒,只賸下愚兄一人,被對方迫跌懸崖之下,幸而崖下乃是一片淺水泥沼,才保存了一命……」他說到這裏,不由想起當日悲慘情景,雙拳緊握,眼中射出仇恨的光芒。 單雲仙慘然道:「難道那麼多的正派高手,都被那些惡人屠殺了麼?」 趙岳道:「正是如此,愚兄逃生之後,因沖洗身上泥污,以致失去衣服,被困於荒山之中。其時也是因愚兄氣餒灰心,所以便像野人一般,在荒山中居住,不敢再觸想起前塵往事……」 單雲仙關切地道:「那麼大哥這一次重入江湖,要到武當去幹甚麼?」 趙岳道:「二妹你想想,我們三門四派老少一十六人,只賸下愚兄一個,雖然鐵柱宮群魔必會將此消息傳佈江湖,但各派定不肯深信,更想知道詳情經過。再說鐵柱宮勢力今非昔比,在各派未有實力可以與惡魔們抗衡以前,必須歛聲匿跡,避過對頭們的凶燄。如果愚兄不趕快赴各派報告詳情,只怕鐵柱宮群魔發動攻勢,將各派的人盡行屠戮。那時不但各派永無恢復機會,而妖氣魔氛卻長此籠罩武林。你看此事嚴重不嚴重?」 單雲仙道:「我的天呀,這件事當真關係重大,怪不得大哥雖然玉體不適,也要勉力支持上路了。如果大哥覺得沒有把握可以支持到武當的話,小妹就隨侍在側。」 趙岳暗暗透一口大氣,心中甚是歡欣安慰,但面上可不敢流露出神色,仍然裝出愁眉不展的樣子。道:「愚兄還有一個極為艱鉅的責任,那就是當日各門派的代表,都一致公議要愚兄逃生,好到各門派去修習各家秘藝匯聚於一身,俾可與武陽公對抗,不讓惡魔們橫行天下。」 單雲仙囅然微笑道:「這個責任誠然艱鉅:可是也算得上是千載一時的好機會!大哥如果把武林三門四派的秘藝絕技全部學會,匯聚於一身,那時自然可以天下無敵,這種機緣遇合,別的人連夢想也夢想不到呢!」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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