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天絕刀 | 上頁 下頁 |
六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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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見愁歎口氣,道:「我老早已經遺憾這件事。對了,姚兄,你可知道天絕刀刀刃兩面銘刻的句子?」 姚本善道:「當然知道,一邊銘著『一刀在手』,另一邊是『快意恩仇』。」 冷見愁道:「今日此刀定當快意恩仇,你小心了。『煙雨江南』嚴星雨可能很忌憚你的正反劍,但我不是嚴星雨。」 練武廳(好寬敞高大的地方)內灰漠漠有點陰暗。 他們講不少話費了不少時間,他們互相吸取對方說話中的經驗和智慧,有如貪婪的螞蟻吸血水不厭。 彌勒佛似的龐福突然間走進來,道:「兩位既然尚未動手,請注意現在什麼時間?」 姚本善道:「申未左右,怎麼了?」 冷見愁道:「殷海走了?」 龐福道:「是,他悄然離去。我萬萬想不到他還能活轉過來。」 冷見愁道:「我根本沒有對他怎樣。只不過在他四周布下種種強力解毒藥物。他一身劇毒才受不了。換了別人,一點事都沒有。」 他停一下又道:「股海在日後必然先找我,贏了我之後才輪到你,龐莊主,你最好祈求神佛保佑我長命百歲。」 龐福道:「冷見愁,我們雖然是敵而非友,但我不止佩服你簡直崇拜你。我龐福能活幾天還不曉得,卻有一個心願,只要和你冷見愁喝一次酒,死亦瞑目。」 他打個哈哈,又道:「死算得什麼?」 姚本善冷冷道:「你只請冷見愁喝酒?」 龐福道:「當然連你也請。姚七當家,你知不知道十三位血劍會當家之中,你算是最有人情味的?」 冷見愁道:「其他的人豈不是比魔鬼還可怕?」 龐福道:「也不見得,被你擊敗扭斷三根手指的『毒龍一現』胡不凡,是血劍會的巡查使者,直接向會主大哥負責。他跟誰都談得來,為人和藹可親。但他比魔鬼還可怕。」 姚本善道:「如果我告訴你胡不凡根本聽我命令列事,你信不信?」 龐福道:「真的?」 冷見愁道:「似乎很多驚人消息都值得幹一杯,龐莊主,弄一桌酒菜要多少時間?」 龐福吃一驚,道:「你們真的能一齊吃喝?」 冷見愁道:「有什麼希罕?吃喝之後要講排命娶離別都無分別。」 姚本善道:「這句話我不敢說出來而已。」 龐福仰天打個哈哈,但忽又長長連歎數吉,道:「老了,之了。唉,我居然為一點小事而感動不已。我的心一面流淚一面流血。只有老人才會如此軟弱。」 冷見愁道:「你肯在我們面前講出真話,更值得喝一杯。」 酒席費時甚短。不過菜肴卻普通粗糙。酒也只是上酒——鄉下人自己釀的。 他們連幹三大杯,吃一點菜。然後龐招首先道:「粗菜劣酒不成敬意。兩位只怕不慣。」 「木魚」姚本善道:「我無所謂。」 冷見愁道:「你平日也吃這種菜喝這種酒?」 龐福道:「是。」 冷見愁道:「如此可見得你真心款持之情。龐莊主,幹一杯!」 觥斛交錯,三人已不知喝了多少杯。 姚本善舌頭已經大了,話都講不清楚。 龐福卻依然象一尊「彌勒佛」,胖大的肚子和藹笑容好象能包容天下眾生的苦惱和悲哀不幸。 冷見愁越喝得多,面上迷霧越濃。他象遺世獨立之人,冷眼看著世間。卻永遠不讓自己投進去。 但他忽然發現一個道理,永遠保持清醒的人,註定勞碌辛苦。 因為這一夜冷見愁跟姚本善同睡一房。姚本善時時酣睡,冷見愁卻盤膝打坐到天亮。雖然冷見愁老早就習慣辛苦堅危的生活,打坐七日七夜都不在乎。但要比起姚本善,顯然就很不幸了。 姚本善末醉之前說過,如果有冷見愁在旁邊還不趁機醉一場的話,只怕永遠都沒有「醉」的機會了。 這話以前有人說過,冷見愁記得很清楚。是小鄭。 別人都很信任他,連性命都可以託付。可是冷見愁自己呢? 曙色把窗紙染成灰白,房內依然黯黑溫暖。冷見愁走出院子迎著曉風,深深吸口氣。清冰新鮮空氣從鼻子選人丹田,令人精神大振。牆腳一隻石竹好些花蕾張開花瓣,飽滿清新,迎接新的一天來臨。 但冷見愁等待什麼?刀?劍?血?死亡? 場景忽然回到練武廳內。 姚本善,背上一支長劍腰間一支長劍,象冰雪堆砌,全身散發出慘凍寒冷。 對面不到五步有一個,就是冷見愁。 這一刻終會來臨,就象黑夜過後必是白天。酒醉過後必會酒醒。 冷見愁注視手中「天絕刀」,嘴角泛起一絲苦笑。 他自知先用此刀極為不智。如果為了取勝目的,天絕刀與別的刀並無不同。但他曾公開宣佈過,天絕刀從前在刀王蒲公望手中是出鞘殺人取命永不空回。但在「冷見愁老爺」手中要更上一層樓,只斬下一支手指。 境界越高越困難,危險加倍增加。這就是冷見愁自知「不智」理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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