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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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龐福道:「她名叫小琴。但你不如叫她做『死亡女神』。」 冷見愁顯然明白一切,釋然地透口氣,道:「小琴名字很好聽,我寧願她用這個名字。」 龐福道:「小琴正等侯我被殺之訊,一接到消息,她只用火點燃一根藥引。」 冷見愁道:「原來這片青磚底下埋了炸藥,數量一定很多,足以炸死世間任何高手。」 龐福道:「這一個婢子叫小鳳,你千萬莫小看她,她什麼都不行,只有嘴巴行。連樹上小鳥也可以哄下來。」 冷見愁又恍然道:「她的長處是盡其所能用言語留住我,當然她必可達成任務。因為炸藥爆炸所需時間不必長久。」 龐福道:「十息就足夠,幾句話的時間而已。」 冷見愁又啜兩口茶,道:「殷海未死。你無須憂慮勾漏山。要憂慮的是血劍會。」 龐福歎一聲,道:「我知道,亦準備接受如此下場。只不過當『時刻』來臨,卻又不肯不願相信。」 冷見愁道:「我希望早些見到血劍最厲害的殺手,但我又知道最厲害的決不是『木魚』姚本善。」 龐福驚訝得幾乎彈起,道:「你知道木魚姚本善?你認識他?」 冷見愁道:「我還知道『煙雨江南』嚴星雨住在此莊。」 龐福象石頭一樣緊閉嘴辱。冷見愁究竟知道多少秘密?他何以知道?雖然暗神仙『燭影搖紅』秦聰竟未死去。但常青已死(無人得知常青復活),他怎知木魚姚本善之名? 冷見愁又道:「你打算叫誰?姚本善?抑是嚴星雨?」 龐福緩緩道:「嚴公子早上走了。你一定要見,只有姚本善。」 冷見愁道:「當然要見,因為我非問他一句話不可。」 「木魚」姚本善只有三十多歲,瘦削面孔冷峭如冰。身子挺立,雙手長垂及膝,既靈敏柔軟而又穩定。 他那對炯炯目光好象想看透冷見愁心中隱秘。但冷見愁不在乎。根本姚本善連他面上那層迷霧都看不透,何況心事? 他們在敞闊曠郎的廳門內見面,兩邊壁下設有兵器架,刀槍劍戟光芒閃閃,想來此地必是龐家莊的練武廳。 「木魚」姚本善道:「冷見愁久仰了。」 冷見愁道:「不敢。」 姚本善道:「聽說你想問我一句話,我一定回答,只要我能夠。」 冷見愁道:「一定能夠,因為這是你自己的感想,任何人都不能代替你。」 姚本善道:「請說。」 冷見愁道:「我站在園子和屋子裡,感到程士元荀燕燕的是雅人,清新脫俗凡塵罕見。連我未見過他們面目,也不禁油然而生欽佩眷愛。但你呢?你當時想什麼?當你拔劍時他們驚慌嗎?」 姚本善露出回憶神情,在別人面前他決不肯分心回憶。但冷見愁不要緊,因為他是冷見愁。 他道:「程士元和荀燕燕不但不驚慌,還很樂意同年同月同日死。」 冷見愁問道:「你一點不猶豫?你心情如何?」 姚本善道:「一來我殺人據絕一切感情。二來他們值得成全。死亡並不可怕,尤其是他們。我事後回想,程士元荀燕燕是不是認為『死亡』才是永恆?」冷見愁輕歎一聲。 姚本善又道:「死亡確實不必懼怕。你可曾聽說『死人』有痛苦煩惱麼?」 冷見愁道:「沒有。」 姚本善道:「但你有否想過?死亡並非永恆,並非結束一切歸於消滅?」 冷見愁道:「我想過。」 姚本善道:「你不覺得我說話矛盾?」 冷見愁道:「矛盾才是正常現象。任何觀念或事物本身都會有反面因素或種子。當你肯定這一件,你同時已否定別的。一把很鋒利名貴長劍雖然真真實實握於你手。但此刻本身含有毀壞種子,此刻遲早銹蝕壞掉。」 姚本善尋思一下,才道:「人生出來就已含有死的種子。任何物件完成時亦己含有毀壞的種子。」 冷見愁道:「正是。」 姚本善道:「但這種說法這種道理對我沒有用處。」 冷見愁道:「當然沒有用處。」 姚本善道:「不論貧與富,得意或失敗,你的日子都過得快樂?」 冷見愁點點頭又搖搖頭,道:「並非如此。」 姚本善道:「所以很多理論對現實生活並無幫助作用。」 冷見愁道:「的確如此。不過,我仍然不死心仍在追尋。」 兩人沉默一會,姚本善道:「我也在追尋。」 冷見愁聲音微帶譏嘲或不滿,道:「用什麼方法?殺人?」 姚本善道:「殺人只不過是我的職業。每一次行動任務都沒有是非善惡可言。」 冷見愁收斂譏嘲之容,道:「那麼。你用什麼方法?」 姚本善道:「我到過廣東的廣州府,認識一個遠從西洋來的的教士。他只信一個神,很虔誠。每天祈禱贖罪。如果做錯事就懺悔。」 冷見愁道:「懺悔後便如何?」 姚本善道:「懺悔後?沒有了,還有什麼呢?」 冷見愁道:「既然如此,殺人者明知不對,明知是罪惡,但懺悔之後仍可以做了?」 姚本善道:「我每天至少祈禱多次,起床一次,每餐食前一次,就寢前一次。如果我情緒不對勁,還會多加一次。」 他見冷見愁聽得留心並且有深思冥索表情,顯然冷見愁真的在「找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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