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司馬翎 > 天絕刀 | 上頁 下頁 |
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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縱然在燈光下,縱然冷見愁面孔上的五官皮膚和輪廓全都絲毫畢現。但奇怪的是看起來很難確定他的年齡,既似是二十左右的少年,又似是三十五六歲的中年人。 但也許正是因此之故,不獨是徐小茜,連四方天狼和拼命三郎,全都覺得冷見愁她像有一種奇異的魅力,叫人情不自禁的向他多看幾眼。 至於徐小茜,身為一個女孩子,簡直願意匍匐在他的胸下,為他做任何的事。 冷見愁大聲道:「點燈的是什麼人!」 徐小茜道:「可能是血劍手預布的人手!」 冷見愁頷首道:「我也是這樣猜想,而且亦深信目下已找不到人了。」 徐小茜卻明知道每一間木屋都有人,因為這些人把燈吊掛在視窗之後,並沒有逃走,但何以冷見愁說沒有人呢? 她已來不及詢問,因為冷見愁很注意地觀察著四匹狼和拼命三郎,氣氛驟然變得緊張,如果她繼續開口,那就不錫有故意使冷見愁分心暗助別人之嫌了。 誰知冷見愁忽然開口,說道:「徐小茜,你知不知道他們何以仍不出手?他們既不是膽小怕死之人,亦不是謹守江湖規矩不肯以多欺寡的人,你知不知道是何緣故?」 徐小茜道:「我知道!」 冷見愁驚奇地「嗯」一聲,道:「你真的知道?」 徐小茜道:「這是因為他們雖然是著名的高手,但卻從來沒有碰過頭,彼此的武功互不深知,因此他們不敢合力夾攻你,怕的是沒有默契反而會露出更多的破綻。」 冷見愁道:「這只是理由之一,但主要原因卻是我所占的位置,恰好是他們最苦惱的樞紐點,他們若是聯手夾攻,反而彼此受到牽制阻撓。」 四方天狼和拼命三郎一共七張面孔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要知自從燈光一起,這兩路人馬都恨不得立刻出手攻去,但每個人又都感到距離方位不對,如若出手,便正如冷見愁所說,必定跟另一路人馬的攻勢發生衝突。 東方狼王大禮大聲道:「冷見愁兄,你的氣功輕功還有這一分眼力,舉世無雙,我四匹狼服氣啦!但仍然要領教你的天絕刀法!」 謝大郎高聲道:「我兄弟也服了,只求正式見識天絕刀!」他的話向來極盡簡短之能事,現下亦沒有改變。 冷見愁道:「好,先輪到四匹狼。」 四匹狼個個精神一振,眼中光芒閃閃,四把長刀緩緩浮沉搖擺,使人忽然覺得他們不止四人四刀,而是一座刀山。 冷見愁手按刀把,幾立如山,突然拔刀攻去,而這時正好是人人感到四匹狼的刀陣最森嚴,威力最強大的一刻。 任何武林高手絕不會選擇這種時機出手,四匹狼的四把長刀街直是一道地獄之門,誰投進去就只有萬劫複的結局。 但冷見愁的寶刀幻化出一道精虹,硬是從刀陣最嚴密威強處攻入,他的刀光一到,四匹狼的刀便像忽然生滿了鏽似的暗然無光,而且都不會動弱,眼睜睜瞧著冷見愁的刀逐一削去每雙握刀的拇指。 當然這些動作很快,平常人根本瞧不清楚,但在這些高手眼中,比起用毛筆一筆一劃寫字還要清楚明白。 人人面色蒼白之極,心中說不出的震驚都從眼中流露出來。因為冷見愁這種刀法豈只有「橫行」而已,那種氣勢威力簡直可以蹂躪天下蒼生,甚至連鬼神都得驚號遠避…… 冷見愁刀已回鞘,面向拼命三郎,身軀畢挺,右手按住刀把,姿勢動作非常自然,使人感到這個人根本就應該這樣子站立,好象樹木岩石或是山巒江河,本來就是那樣子……誰會驚奇大地上有一道河流?或是對聳峙天邊的山嶽感到奇怪呢? 拼命三郎謝家兄弟雖然出道不久,但在這四五年當中,已拼過三十幾次命,會過無數高手名家,拼命三郎決鬥的經驗不可謂不豐富了。 可是冷見愁卻和任何一個敵手不同,他明明像高山大嶽一樣,屹立前面,使人泛起了不能攀越,不可搖撼之感,然而同時又使人感到冷見愁這個人井不存在。 他們都不明白自己心中何以能同時泛起這兩種矛盾不相容的感覺?冷見愁既然存在,便不能同時不存在,這理由正如『你就是你,不能同時不是你』一樣簡單淺顯而又不可違背! 謝大郎發出暗號,三兄弟一齊後退數丈。 他們並非打算腳底抹油逃之夭夭,而是騰出更多的空間距離,人便變換劍陣。 三把鋒銳閃光的長劍,忽前忽後,忽上忽下的變了十二種陣式,每一種陣式在徐小茜看來都極為厲害,有以詭異見長的,有以淩厲長的,有以靈翔動態見長的,有以森嚴靜守見長的。總之,每一種陣式都各有所長,最後卻是一種極為變幻繁複的劍陣,此時三柄長劍雖是移動得不快,說不離數尺方圓之內,卻呈現魚龍曼衍五光十色的繽紛奇彩,使人目不暇接,不覺歎為觀止。 冷見愁的姿勢毫無變化,「天絕刀」仍未出鞘。唯一不同的只有他那對眼睛,似乎變得更為明亮,因而凝射出來的目光更似是有形之物——兩道森寒的刀光——畢直插入劍陣中。 徐小茜心中突然感到十分寒冷,冷得不禁全身輕輕發抖,因為她已看出冷見愁的天絕刀根本不必出鞘,就足以擊潰「拼命三郎」的劍陣有餘了!如果她沒有看錯,冷見愁豈不是魔鬼的化身麼? 那拼命三郎謝家兄的一十二種劍陣,在徐小茜看來簡直已在到「劍術」之道的巔峰了(當然她也明白這是由於三個心意相通的兄弟一齊施展,故此這種造詣還不算是不可思議),雖然此一劍道境界是由三個人合力才達到,但在敵方來說,面對的仍然是可怕無比的劍陣。他們的對手——冷見愁所要對付的是這個『劍陣」。如果冷見愁現下辦得到,則縱是換作一個有此劍術功力的人,結果仍然相同。 徐小茜沒有看錯,連那四匹狼也都忘了攻心徹骨的奇疼,忘了進流的鮮血…… 只見「拼命三郎」——這三個以兇狠不怕死著名於世的驃悍劍手,忽然都全身發抖,面色蒼白,並且明顯地露出極力抑制嘔吐的樣子,他們本是連死都不怕的人,何以會恐怕?恐怕什麼? 這答案只有謝家兄弟(也許除冷見愁之外)知道。一十二種劍陣,未曾有過敵手,卻被冷見愁利刀似的目光不費吹灰力就破去了。 冷見愁的目光每次問題射向「劍陣」最脆弱致命的所在,迫得謝家兄弟不能不變換陣式,但沒有用處,直到最後謝家兄弟施展所有壓箱底的本事,仍然擋不住冷見愁比真力更鋒利可怕的目光。 冷見愁的面孔好象永遠藏在迷霧中,雖是在相命館間小小木屋內,燈光那麼明亮,依然教人看不清楚很多事情,第一點是他的真實年齡,第二點是他的情緒。 書桌上明亮的燈光,照著七隻血淋淋的拇指上,徐小茜想起這些拇指全是她撿回來的,不禁湧起一陣噁心之感,但也許不是噁心,而是莫明其妙的恐懼…… 冷見愁的眼睛遠沒有對付拼命三郎謝家兄弟時那般明亮堅凝,介仍然很脫利又深進莫測。每當他的眼光掃過徐小茜之時,這個美麗的蒙面女郎馬上覺得自己根本是赤裸的呈露在他的眼前,因此她必定會打個寒噤,身子縮了起來。 徐小茜輕輕歎了一聲,道:「謝家兄弟這一戰由於恐怕而自行斬斷右手拇指,此舉固然保存了性命,但心膽已裂,他們以後還能夠拔劍拼命嗎?」 冷見愁沒有回答,只微笑一下,卻笑得莫測高深。 徐小茜又道:「依我看來,拼命三郎謝家兄弟已經達到劍陣的巔峰,能夠破得他們聯手劍陣的人,等於可以超越天下任何劍陣的『極限』,冷見愁你居然做到了,你究竟是人抑或是魔鬼?」 冷見愁點點頭,道:「你的想法看法都很高妙,相信像你這種女孩子不可多見吧?」 徐小茜笑了一下,道:「我可不習慣自吹自捧。不過……你好象真的不知道,所以會問出口,那麼我告訴你,世上像我這樣的女孩子的確很少,另外還有一點,拼命三郎謝家兄弟的劍陣雖是厲害,不過碰上了我『靈犀一點』,最多也不過是不分勝敗之局。」 冷見愁道:「我的確有很多事不知道,但我又懂得很多別人不知道的事。」 徐小茜道:「你正是這樣的一個可怕的人。」 冷見愁道:「我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每個人各有的『命運』,比喻你說我很可怕,但你的命運卻你遇上我,這才是可怕的事。」 徐小茜道:「你想過很多,而且常常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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